永熙帝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坐起身来对戴权道:“你说甚么?”因为是在别的娘娘的寝宫,所以戴权低着头眼睛老老实实的盯着脚面。
听到永熙帝的问询,便微微一弓腰道:“靖武伯现在已经把吴家上下给杀光了,除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和女人之外,吴家上下现在已经没有活口了!”
永熙帝猛地转过身去下了床,坐在一旁的妃子连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光洁的身体,永熙帝系着盘扣道:“吴家,这小子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怎么盯上吴家的?”
戴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回陛下,靖武伯原本只是想搜查吴家的蓖粒粮店,但是却搜出了几个供奉前元的牌位,和东瀛人的东西。”
永熙帝瞬间眉头紧皱了起来:“前元的牌位?东瀛人的东西?”戴权点了点头道:“尚未查明那些牌位供奉的是什么人。”
永熙帝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道:“这件事,是确有其事,还是贾璟自作主张?”戴权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回应道:“是确有其事,靖武伯也是很意外........”
永熙帝陡然暴怒,抄起一旁的茶盏往地上狠狠的一掼:“乱臣贼子!该死!朕哪里对不起他们?他们居然要这样对朕!”
戴权眼波流转片刻还是轻声道:“回陛下,吴家这些年非法敛财的手段颇多,只是.......并无人敢检举罢了。”
永熙帝转过头看着戴权道:“无人敢检举?为什么?”戴权故作犹豫了一下,永熙帝沉声道:“说!”
戴权这才慌张的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皆是因为吴家在宫里有个贵妃极为受宠,所以大家都不愿意........都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上为难吴家,吴家为了捞些钱弄出几条人命也就无人敢检举了.......”
永熙帝感觉自己的血压陡然就上来了,他沉声道:“区区一个吴家,让这么多人惧怕?”
戴权“诚惶诚恐”道:“大家并不是惧怕吴家,而是惧怕陛下啊!吴家这些年在外面以国丈国舅自居,又得益于宫中贵妃的照料,谁人敢动他们,啊!”
永熙帝狠狠的一脚揣在了戴权的肩膀上道:“所以就连你都怕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朕!区区一个贵妃,就让朕的大明宫总管太监怕了?”
戴权连忙叩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永熙帝一挥手道:“好了!”戴权这才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永熙帝面色难看的沉吟许久,他是有些舍不得吴贵妃的.......年轻漂亮又没玩够,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这些和国朝大事比起来简直是不用犹豫的事情!
永熙帝现在要做的就是扭转整个事情的风向,让吴家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不然肆意杀人满门的贾璟今天给全天下带来的可就不是威慑而是恐惧了!
毕竟你随随便便就能闯进别人家里杀人全家,这搁谁谁不害怕?大家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在恐惧的驱使下,这些朝臣能做出甚么永熙帝简直都不敢想!可以预见的是朝臣们对贾璟绝对是群起而攻之!
所以永熙帝需要扭转整个事情的走向,所要做的很简单,把贾璟做的这件事变得合法合理化就可以了!
所以吴家现在就算是干净的,他也必须不干净了!而且还得比以往更臭!吴家越引起众怒,关注在贾璟身上的视线才会越来越少!贾璟也就会更安全!
所以已经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永熙帝绝对不是优柔寡断的皇帝,女人和贾璟之间,永熙帝根本就不带犹豫的,只要坐稳了江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但是失去了贾璟的代价绝对是永熙帝不愿承受的!所以在脸色青红变换许久之后,永熙帝才沉声道:“传旨!吴家里通外国,身为勋戚不修德行,为非作歹为祸一方,其罪当诛!除去吴贵妃贵妃尊号,责令其闭门思过,圈禁于永巷反思己过!”
戴权压住心中的暗喜低头应下,整个吴贵妃因为受宠这几年可没少给他脸色看,他堂堂大明宫总管太监,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就是皇后娘娘都得给他积分薄面,区区一个贵妃倒是在他面前抖起来了!咱家看你这次死不死!
戴权解气的想着抬起头正好看到了永熙帝幽幽的视线,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永熙帝也知道里面肯定有戴权的添油加醋,不过此时也不是敲打他的时候。
于是永熙帝又沉声道:“将吴家已知的罪责公之于众,并且责令御史台和刑部为何有这么多冤屈之事却不上报?”
永熙帝准备主动出击,在御史台还没来得及攻讦贾璟之前,率先诘问御史台为何隐瞒不报,到时候御史台自己都还想着怎么洗白自己,哪里有心思拉贾璟下水?
永熙帝想得明白,决定最后为贾璟洗白一次,于是下旨道:“责令贾璟抄灭吴家之后,立刻撤出吴家等待锦衣卫接手!”
虽然贾璟并不是个贪财的人,但是永熙帝还是替他打好保险的好!这道旨意一出贾璟也算得上是奉旨抄家,只要贾璟别往自己兜里揣钱,那这次危机贾璟完全就是岿然不动!
永熙帝为了贾璟这次立威的同时保证安全可谓是尽心竭力的为他保驾护航,毕竟过了今晚,可就要贾璟独自去面对这些了……
……
雪花自高空辗转飘落,静谧而又飘忽,仿若精灵四动,飞散开来,但终究是要落入黄泥之中。
这一片却落在了人眼中,贾璟眨了眨漆黑的眼睛,收回了视线,乌云滚滚,看不真切,但地上却是火光四溅!
漆黑的瞳孔便沾染上了几分血色,淡漠的映着火焰的倒影,四散而飞的火星更是从他身边伴着寒风而去!
贾璟嘴角微挑的看着半个时辰前还一副儒雅模样的吴兴跪在烂泥里,模样凄惨,牙齿都不知道被打掉了多少颗,眼睛更是肿得看不真切。
他含含糊糊的念叨着什么,浑身上下都被血色给糊成了一个血人!粘着些烂泥,就更加凄惨了。
这样的模样看的跪在一旁的女眷们哭的更加悲切,吴老太太早就一口血吐出之后晕死了过去,只留下一帮年轻的太太小姐凄凄惶惶的跪在那里痛哭。
贾璟眼神淡漠的瞥了她们一眼,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却更狠的下来!
吴家让多少人家这样家破人亡过?别说那些是吴家男人做的孽,不应该怪罪到老人孩子身上,说这种话的人纯属就是在扯淡!
这种人你千万得离远点儿,不然他死都可能溅你一身血!吃人血馒头长大的人,承担共同的责任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既然享受到了杀人带来的利益,那自然就得一同承受杀人带来的报应!天经地义!你凭什么说他们跟这些事没关系?
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今天跪在这里的是吴家的女眷,贾璟如果狠不下这个心,明天跪在那里的就是惜春!就是迎春探春!甚至是所有贾璟关心的人!
所以贾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选择了让吴家去死,抄家已经接近了尾声,一个士兵小跑着给贾璟递上了一个盒子道:“玉帅!我们搜到了这些!”
贾璟面无表情的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是几封书信和几本书,贾璟打开来一看,鬼画符一般,别人或许不认得,但是贾璟这个后世人却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东瀛的字!
在汉字传入东瀛之前,东瀛并没有文字,直到南北朝的时候由半岛将汉字传入,东瀛才逐渐摸索着有了自己的文字体系,也就是所谓“平假名”“片假名”。
贾璟虽然认得是东瀛文字,但是很可惜,他不懂日语,所以只能拿出来冷笑着看着吴兴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吴兴现在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也可能是哭出来了,凡是血糊糊的看不真切,他断断续续的含糊说道:“我,我吴家……冤啊!我冤枉啊!”
贾璟叹了口气道:“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东西我们都找到了,官司打到金銮殿,你猜陛下向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