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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的轱辘辚辚地压过宽阔平整的土路。
这条路,在记不起的久远年代里,还是秦始皇时期东巡走过的路。
车上躺着一位老者,他纯白的须发已经没了以前的精神头,变得灰白灰白的。他觉得很疲惫,疲惫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同时他也觉得很惬意,像这么安祥地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算计的日子好像还是前生的事。
哦,不对,好像是投入到项梁将军军中之后,他就开始了一生中最为殚精竭虑的日子,但是,那时他心里却快活着,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吗?
可是,自从没了那位将军,他便如那落入奴隶人手中的一匹千里马,羸弱茫然得还不如一只丧家之犬,尊严前程全失。
临了临了,到头来还不是一抷黄土。他本以为,就算是黄土,这黄土和黄土也是不一样的,即便是黄土还是故乡的好。
范增的精神头很不好,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和儿时村子里的那些老人一样,临走的前半年都是这样蔫蔫的。
他很思念项梁,那是个给了他展平生抱负的伯乐,那时在他麾下,心里是多么地快活呵。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了项梁将军走到了他的身侧,他还像他初见他时的那般勇武刚毅,温和地对他笑着,拉着他的手,一起展望暴秦被诛灭时的欢欣鼓舞。
突然,前方不远处一阵马群的嘶鸣声传来,范增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终究还是来了。他这些年如慈父般的兢兢业业终究没有错付,冰放在怀里都会化成水的,更何况是那么一个人。
范增来了精神,强睁开了眼,正要支楞起身子时,那牛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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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一看,刚刚才有了些许神采的眼睛又灰败了下去。
他老,但是不昏花。
来者,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项羽,是陈平!穿着楚军服饰的陈平!
陈平骑着马走近了范增。
此时的范增愤怒到极点,他知道,就是这个人,离间了他和项羽的父子之情,他对着他重重的唾了一口。
陈平并不生气,甚至连脸上的唾沫都不去揩,就那么笑眼看着范增。
这是个多么熟悉多么解气的场景呵。想当初,他被算计着和虞小妹婚礼后的第二天,范增就是这么站在路边等着他的。
哦,还少了一个范增下车叩头的情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披着慈祥面容的恶魔,终究还是得不到善终。
范增更愤怒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扑向陈平,却被陈平一把抓住,像抓起田里的麦草一样,以把他重重地放回了牛车上。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让范增憋得满脸通红,胸脯几经剧烈的起伏后,他指着陈平的鼻子骂道,“你阴谋坏了我和我羽儿的天伦之情,你不得好死!”
出乎他的意料,陈平脸上不但没有一丝丝怒容,还笑着对他说,
“哦?那我的妻儿兄嫂的命作何解,不仅仅有天伦,还有人伦吧?
如果大战之后的屠城纯属寻常,那在新安被坑杀的二十万投降的秦军又怎么算?
那么多人,二十万人,二十万个家庭,他们的天伦人伦就该被践踏了吗?
还有那咸阳城一城的生灵,他们的血泪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范增颓然,陈平字字如尖刀,直刺入他的心脏,让他没法呼吸,更无从辩驳。他的神情更是黯然了。
就在范增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的时候,陈平却挥手让控制住车夫的那人放行。
身旁有尉官问道,“万一这老贼回去报信害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