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和林金顶圆弧的王宫顶上,浓厚的乌云变幻,显示着王宫内的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富丽堂皇的王宫内,分成三方宾主而坐。也先看着连连咳嗽的大明使臣杨善,脸上满是嘲讽神色。大明无人耶,这样的糟老头子,竟然派出来两回,卯那孩也是个废物,选个使臣竟然还是这样的废物老头。朱祁镇坐在另外一侧,看着咳嗽不断的杨善,心中满是厌烦。这个杨善真是废物,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如此体弱。体弱你就不要出使,你这样出使瓦剌,让也先看轻我大明事小,若是不能将朕自北地迎归大明,你杨善就罪大恶极了。杨善一身绯色官袍,坐在也先对面,因为剧烈咳嗽而有些病态潮红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他正色向也先说着:“太师阁下,本官奉大明皇帝陛下旨意,前来与贵部商讨迎归太上皇一事,太师如此左右迁延,究竟是何用意?”“本官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师,若是本官死在瓦剌,你说我大明会如何看待太师,忠国公会不会起倾国之兵,来剿灭太师王庭。”“胡扯!”孛罗的声音在宫殿内响起,裸着双臂的孛罗一手拿着剔骨尖刀,正把一块羊肉挑到嘴里,闻听杨善的话,声音满是怒意:“我大蒙古国兵强马壮,精骑如云,苏城他只要敢来,本平章就敢将他斩于马下。”杨善看了孛罗一眼,眼睛斜了斜,没有说话,脸上的不屑溢于言表。孛罗勃然大怒,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就要来揪杨善的脖领子。杨善旁边,端坐的武大头手臂一伸,隔开了孛罗,怒目圆睁的看着孛罗。杨善不卑不亢:“太师这是款待大国使臣的态度吗,若如此,那无可谈矣,本官先行归国,请忠国公来与太师论个长短。”也先制止了孛罗,随口笑着说了:“贵使不要生气,汝身体弱,万莫伤了身体。”“我瓦剌部的汉子都是吃牛羊肉长大,脾气火爆,能动手的绝对不会耍嘴皮子,不似贵国有如此多靠嘴皮子吃饭之人。”杨善闻言起身,向也先施了一礼:“既然太师不愿意谈,那本官告退。”说着,杨善转身就向外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宫殿内,留下一脸烦躁的也先,懵逼满脸的朱祁镇,手足略显无措的卯那孩。也先看杨善的背影消失,这才一巴掌把手里的尖刀拍在了桌子上,声音变的高亢:“卯那孩平章,哈拉和林是我也先说了算的地方,我不过问你在蒙东所作所为,但是你也不要让我在蒙西难过。”卯那孩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对于也先有怨气,但是他不敢发作,蒙古诸部之中,自己的实力略差,不但比不上也先,就连也先的弟弟赛刊都比不过。必须要忍。卯那孩暗暗吸了口气,低下头认错:“太师明鉴,是俺行事孟浪了,让明人看出了端倪,起了疑心。”“哼!”也先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了卯那孩,转而问着朱祁镇:“大皇帝陛下,我瓦剌的饭菜是不是太好吃了,刚才你竟然一点压力也没有施加给你的臣子,你是不是不想回去啊,过于留恋我瓦剌的女子与风景了吧,大皇帝阁下。”说着,也先手一挥,巴图布赫领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亲卫进来,在众人面前站定。也先指着托盘内的人头说着:“这是大皇帝阁下的侍女,为免让大皇帝阁下沉溺于女色,本王将这些女子的人头斩了,好让大皇帝陛下专心想着如何能够返回宣府,回归大明。”朱祁镇已经软在地上了,看着盘子里带血的人头,他战战兢兢,满脸畏惧,后怕的似乎就要钻到桌子地下去了。也先与赛刊王对望一眼,赛刊王立即起身,扶起了朱祁镇,安慰了他…………杨善回到歇息的营帐,立即就拿起药喝了下去,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喝完了药,杨善的脸色变的略微好了一些,压抑着咳嗽,杨善问着旁边的武大头:“武指挥使,刚才大殿之内,可看清楚了太上皇的神色,是否有意南归?”武大头点了点头:“大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观太上皇神色惊惶,不似受到礼遇的模样,反而是处在惶恐与不安之中。”杨善长抚胸口,声音变的郁闷:“不错,太上皇的处境堪忧,我杨善这次就算把性命交代在这儿,也要把太上皇他老人家迎归大明。”杨善抬头看天,无奈被帐篷格挡,杨善继续说着:“列位军中的袍泽,杨某在此有一个不情之请。”说着,杨善站了起来,帐篷内的几个将校也都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杨善。“若是我死了,还需要麻烦几位将军,将我的尸体送回京城,我杨善生是大明的臣,死是大明的鬼,一定将所有一切都留在大明。”武大头几个将校一脸震惊,不明白杨善为什么会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明明还好好的,这个杨大人净说些没头没尾的话。杨善继续说着:“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即便没有这次的长途旅途劳累,早晚也要死在京城的府邸内,现在有机会死在异国,也算是为国尽忠了。”“下面我说一下咱们下一步的职事安排。”杨善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步骤,以及需要补充的步骤。众将默默听着,不时就不懂的地方,发问两句。第二日,杨善继续求见也先。迫不及待的也先见了杨善,谈到了也先对朱祁镇的安排。“我意令贵国皇帝过沙井,经大同卫回归中原之地,不知杨先生以为可否?”杨善也不再与他拐弯抹角,干脆利索的说着:“此事我可传令使团去办,但是,太师阁下可要想好了,若是我家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忠国公必然会出兵瓦剌,到时候哈拉和林血流成河,太师可要想好了。”“我知太师的想法,忌惮忠国公,想要借助太上皇的力量,来与忠国公战上一场,甚至是说阴使埋伏,将忠国公彻底留在这草原上。”也先闻言坐直了身体,手里的琉璃杯在手里摩挲,他哈哈笑了起来:“杨先生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杨先生可愿意助我……”“噗”端坐的杨善突然张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案几,地毯上,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精神矍铄的杨善缓缓歪倒了下去,重重砸在案几上,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