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之间,就见卢迦逸多面色又是一沉,闷声道,“贫僧不认识什么郭待封,也不知道什么经书。窥基你攻杀钦差护卫,贫僧回到长安必将奏明天子,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哈哈哈哈,”黑衣人窥基仰天大笑,道,“大和尚,事已至此,又何必推脱,圆测师弟,你来说说。”
听到这个名字,郭待封立刻想起了孙思邈与黯哑嗓子当日的对话,看来圆测就是这个白衣人了。
果然那名白衣人闻言走上前来,冲卢迦逸多道,“大和尚有礼了,小僧前日里护送那提大师南行,生下一些误会,幸得佛祖保佑,留下一命,小僧亲眼所见,那提大师临终之时,将一部经书托付给了一个少年唤作郭待封,嘱托他前往真腊送交大师。”
那边郭待封一面摇头懊悔当日没有给所有尸体补上一刀,一面暗骂圆测无耻,竟然把杀人夺宝说成是护送。这边窥基又道,“我等本欲前往真腊,闻听大和尚已经采得药草,命驾北归,料想若是见得那郭待封,必然会来此安葬那提大师,果然等到了大和尚。”
卢迦逸多目光闪烁,明白郭待封人小鬼大隐瞒不少,早知如此定当有所提防,哪会像现在局面被动。心下暗骂不止,但是人与经书决计不可交出,为今之计只能拼死一搏,计议已定,便道,“既然将话挑明,贫僧便也直话直说。二三十年来,贫僧师兄弟与你慈恩寺斗法,争得就是佛法正宗,此部经书乃是我那师弟以命相搏保下,其中更是关涉佛法真相,贫僧绝不会交予你等这些惑乱佛法之辈,若是真想要时,来来来,就踏着贫僧尸体来拿。”言下竟是刚烈异常。
又有一个黑衣人道,“小乘佛法,也敢妄自尊高,自诩为佛法正宗。”
“嘉尚,你怎敢诽谤我佛?贫僧正告尔等,自有佛法以来就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小乘大乘之分。佛陀入灭之后,僧团分裂,只有我上座部继承佛法正宗,一脉相传,修习之道、遵守之律、传颂之经,才是正统。尔等为着一己之私,不惜歪曲佛典,随心所欲解释佛言,甚至虚构杜撰佛经,撰述虽多,却统统与佛祖无涉,自称大乘,贬损我上座部正宗佛法为小乘,真是卑鄙可恨之极。”卢迦逸多眸中厉色爆射,言语中激动非常,似乎为了这“小乘”二字怒火万丈,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
这边厢郭待封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只是感觉双方似乎分歧极大,几乎毫无妥协的可能。
被唤作嘉尚的黑衣人闻言,并未生气,又道,“小乘就是小乘,上座部号称继承佛祖正统,不过是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罢了。须知佛法随缘而化,岂能拘泥于佛祖一言一行,不知变通,要是照着你等做法,这佛法早已衰微,岂能有今日昌达光明的气象。”
这时,那窥基也道,“大和尚不必动怒,中土佛法情势你已尽知,既然此地信众皆是皈依大乘佛法,你又何必一意孤行。令师兄与师弟结果如何,你心中自有决断。还请将郭待封和经书交出,小僧师兄弟绝不为难于你即是。”
卢迦逸多神色凄然,缓缓道,“一入佛门,即是护道之人。既已知晓尔等惑乱佛法,就不能听之任之,贫僧师兄弟三人前后来唐弘法,今日只有贫僧苟活于世间,无论如何,拼却这条性命,贫僧也要将真相公布于天下,叫世人知晓真正的佛法如何,真正的佛陀又是如何。”声音低沉,却是斩钉截铁一般。
“如此说来,大和尚是决计不肯交出人和经书了?”窥基又道。
“此部经书关涉佛法真相佛陀身世,应当公布天下。交予尔等,结果不过是书毁论灭,从此真相永远湮灭,这世间佛法便可任由尔等歪曲。”
听到这里,郭待封这才隐约明白那提交代的这部经书所藏的秘密为何,也明白了那日孙思邈与黯哑嗓子所说的以此经书可以证明如今大唐佛法乃是伪法之说,心下阵阵发凉,知道今日双方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