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只知其一。”弘忍话锋一转,语气已是凌厉,道,“贫僧身为佛门弟子,既然知晓当世佛法有真伪之分别,岂能袖手旁观。苦苦思索后,竟然叫贫僧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那提第二次前来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贫僧故意将消息放出,又当着众人断然拒绝了那提。私底下贫僧已与那提商定,将功法和论典托付神秀,以收瞒天过海之效。”
“为什么选定神秀和尚呢?”
“神秀虽是贫僧门下首座弟子,佛法造诣只有他最是接近贫僧的真传,但是,神秀四十余岁时方才皈依佛门,追随贫僧不过十数年而已。”
弘忍口吻似乎对神秀颇有忌惮,郭待封不解,问道,“这是从何说起,难道非要自幼出家,才算虔诚可信?”
弘忍冷笑一声,道,“神秀拜入佛门之前,乃是道门中人。”
想不到神秀竟曾经做过道士,郭待封闻言大吃一惊,马上想到辅神通、孙思邈等人,立刻明白了弘忍心存顾虑的原因,略一沉吟,问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就断言神秀不可信。”
弘忍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神秀身在佛门,依然与道门藕断丝连,不清不楚。”
郭待封若有所思,道,“既然信他不过,为何还要将论典和功法托付于他?”
弘忍道,“若是神秀一心向佛,自然会不辱使命。若是神秀外佛内道,自然会不辱使命。故此,贫僧与那提才选定了神秀。”
郭待封瞬间明白了,当时义净劝他放心跟孙思邈等人前往冲虚观时,也是这个逻辑。
弘忍继续道,“不过,当日那提并未说过论典会与功法一道寄存,日前贫僧听得江湖传言,这才知道还有此事。提的任何安排都绝不会是随随便便做出,贫僧断定,功法应该就是寻得论典的钥匙。
贫僧借故指点施主武功,叫神秀与你比武切磋,正是为了试探一番,果然神秀赠了施主飞刀,故而贫僧断定施主已经得到那提的遗物。”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
突然之间,神秀的面目陌生起来,那提和弘忍心思城府同样深沉的叫人害怕,郭待封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在这些狠辣老练的老江湖面前,他还是太嫩了。
一种无力感笼罩了郭待封的世界,费了好一会儿工夫他才平复住心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略作思量,还是问道,“大和尚为何要和在下说起这些?”
弘忍深深看了郭待封一眼,道,“施主要想贫僧保证,今日你我对话,切不可向神秀提起分毫。”
郭待封还能说什么呢,当下点头应允,弘忍长出了一口气,接着道,“贫僧愿得佛法真意,但是,此事包含的力量可谓惊天动地,若是处理不当,内讧一起,中土佛门数百年经营下的基业,恐怕将一扫而空,若是再被道门那帮牛鼻子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贫僧希望施主明白,即使大乘佛法果然出自后人妄造,亦不可变将大乘佛徒当做十恶不赦,大开杀戒,唯一正确的做法,只能是以真相与教义将他们慢慢度化,拉回佛门正规即是。所以,请施主答应贫僧,《论事》集齐之后,只可在佛门内部公开,妥善解决之道,切不可自相残杀,更不可交予道门。”
弘忍的担心与义净一模一样,郭待封曾和无尽藏说起过不管大乘小乘争斗结果,其实他心性本极善良,从心底里来说,也不希望因为《论事》给佛门招致血雨腥风,当即毫不迟疑地道,“大和尚慈悲为怀,在下亦同此心,但请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