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刘京奇,山东临沂人,也就是沂蒙山区,《沂蒙山小调》的诞生地。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山叫做沂蒙山,我们这里把它叫做蒙山(沂山在潍坊),当然非要这么叫的话,也无可厚非。
沂蒙山区虽然山势绵延,但多不险峻,而且也多开阔地,不比那些凶山恶水,进出只有一条道。但在民国的时候,还是出了很多悍匪,而今天要说的,便是和我故事有关的一个悍匪,名叫刘黑七。
这刘黑七,是临沂费县人,即便是到了现在,在费县提起也是妇孺皆知。据说,这刘黑七心狠毒辣、手段凶残,四处杀烧抢掠不说,还杀人不眨眼,大人杀,小孩也杀,婴儿放在碾上压,有不少村庄糟了祸害。刘黑七是个标准的土匪,一身的匪性,国民党他打,日本人他打,八路军他也打,最后搞得都围剿他,刘黑七人打没了,就往山上跑,有八路军在后面追他,刘黑七就在地上摸了块石头,一镖飞了出去。因为这刘黑七小的时候给地主家放羊,闲着没事干就拿小石子投羊角,练了一手飞石打靶的本事,一下就打折了追他人的一条腿。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跑掉,最后吃了八路军的枪子。
也正是因为我的名字和刘黑七谐音相近,因而也经常有人戏谑的叫我“刘黑七”。每每有人这么叫我,被爷爷听到,爷爷都会脸一黑,把那人呵斥一顿。后来我才渐渐知道,爷爷小的时候见过刘黑七,村里不少老人都见过。一些村里的小青年出于好奇问起刘黑七,爷爷辈的老人就出神地抽着旱烟,嘴里徐徐的白雾里就吐出一个字:狠。
当时我还小,不懂老人们的神态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们打心底里是忌惮这个名字的,甚至是恐惧。可是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字会再次回到这里,席卷整个乡村。
那是九三年的一个晚上,爷爷正睡得酣畅,被一旁的奶奶给推搡醒了,“老头子,老头子。”
爷爷睡得好好的被推醒,不乐意了,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干啥啊,大半夜的。”
奶奶又把爷爷使劲晃了晃,“外面有动静。”
爷爷被这一搅也急了,“啥动静啊,还让不让俺睡觉了。”
“你听听啊。”
爷爷挠挠腮帮子,眼睛却紧眯着不肯睁开。身旁奶奶一不吭声,屋子里变得格外静,果然听到外面有“当、当”地响声,像是有人在朝墙上扔石头,一声撞在墙上,一声落在地上,清脆的很。“还真有。”爷爷听着声音也觉得蹊跷,他从床上坐起来侧耳仔细听,还是那动静,难不成是有贼,爷爷想了一下,便果断起来,“我出去看看。”然后摸了床头柜子上的洋火,“哧拉”一划,把一旁放的油灯点着了,那时候农村家里有电的还不多,尤其是老人家里都是用油灯。爷爷披了件衣裳,然后便下床撒着鞋往门外走。
一出门,爷爷就先吆喝了一嗓子:“谁啊,干什么的。”算是给自己壮壮胆,也是以防万一真的有贼,威慑一下对方,可是那投石子的声音还是没停下,爷爷只好到院子里一探究竟。
屋子里,奶奶看着门口照得发白的地面,又听着外面一直不停的石子声音,心里正膈应呢。就听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像是爷爷摔了个大马趴,然后就听爷爷像是吓破了胆一样:
“俺滴娘啊,刘……刘团长。”
奶奶心里一咂巴,啥刘团长。外面爷爷像是又磕又拜的,哭丧地在黑夜里喊着:“刘团长啊刘团长,您可别吓唬俺了,您在下面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俺一定给您备齐了。”
听到爷爷这样叫喊,奶奶在屋里吓坏了,她看着屋门前地上发白的月光,听着爷爷在外面没命一样扯着嗓子哭喊,差点急出眼泪,可是愣是没敢出去看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爷爷就逃命一样回来了,用奶奶的话说,这辈子都没见他跑得那么快,跟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