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等白头,一世寂寞无人懂。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涵阳守着墨染宿在木屋中,彻夜未眠。
旁舍。琴声幽幽,哀伤入骨。
清晨,雨停了。
水润过后的山壁草木更是清爽,墨染转醒,就见一人趴在床边熟睡。
抬起手,刚想揉一揉那乌黑柔软的秀发,涵阳警觉地坐直身体。
收回手,没能成功有些遗憾。
“师兄,你醒了。”
收拾一二,取来厚叶做成的杯子,里面盛满干净甜美的溪水。另一张叶子上托着几粒拳头大小的朱果,肉质滑嫩多汁,又很饱腹。
两人取溪水洗漱干净,食用朱果,对昨日墨染魔性发作一事默契地闭口不言。
再见甘雁容时,芳华不再,只剩老妪暮年。
涵阳大惊:“前辈,您怎么……”
甘雁容笑了笑,满脸皱纹竟舒展开来,多了几分淡薄,几分洒拖,几分释然。
“我四十年一如从前,只为了等他见到我时,还能认出我来。如今人已不在,我留着这面皮,又还有什么用呢。”
“我设下耆老迷谷,不过是想霸占这精华妙地,兑现当初一个诺言罢了。不想几十年来,差点入了魔障,害得许多无辜百姓枉死……”
总有一天,我要找到一个仙境般美妙的地方,和你共度一生一世!
当年之誓,言犹在耳。
墨染与涵阳不谙安抚之道,面对一个悲伤的老人,只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甘雁容突然问道:“冷儿……现在怎么样了?”
“冷儿?”
一时反应不及。
“就是,司徒冷,你们的师傅呀!”
甘雁容急切地说道。
“师傅……”师兄妹面面相觑。其实自从万魂崖上一战后,两人都未曾再见过司徒冷,只知他已重新回到东陵,仍然国师之尊。
“他出事了!?”
甘雁容急了。
“前辈您别着急,师傅现在很好,是东陵的国师。”涵阳连忙安抚。
都说老人像小孩,任性霸道,眼前这位实力不得了,真任性起来可就难办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甘雁容喃喃自语,忽然又呜呜哭了起来。
墨染懒得理会,涵阳只得手忙脚乱地尽说好话。甘雁容一边哭一边说,虽然断断续续地,但涵阳还是大致拼凑出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暝涯子司徒翼与千叶魔女甘雁容,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因甘雁容早年行事跋扈,结仇甚多。其中一个仇家,趁她怀有身孕,司徒翼又恰好不在时下毒。毒性奇特,平时难以察觉,直到甘雁容准备生产的时候才被发现,却为时晚矣。
甘雁容执意替司徒家留下血脉,拼着真气泄漏身亡的危险产下司徒冷。
而司徒翼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爱妻身亡,在不断损耗自身修为来填补甘雁容外漏真气的同时,还要驱除毒素。出一分,补两分,纵然是司徒翼内力在深厚,也熬不住没有尽头的减损。
“最后关头,毒素尚且残余些许,但已经继力不足,哪怕再输入多一分真气,都会因为力竭身亡。所以,昊天才服下了梵天瑶草……”
“梵天瑶草!”
墨染、涵阳两人一同惊叫。
“没错。后来我虽被救活,但翼哥却只剩下七年寿命。”
后面的故事,有些悲伤。
甘雁容是个至情至性的姑娘,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才更加的恨,更加的怕。
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执意要生那孩子,最后执念成魔,所有的爱她给了司徒翼,所有的恨却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当时的司徒冷,才不过三个月。
甘雁容无法忍受亲眼目睹挚爱死去,又怕心魔已生的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对孩子下毒手。
懦弱的她,逃离了寒池山庄。
一去三十年,世间变幻,多少人,多少事,生死由命,逝者无追矣。
涵阳沉默着,以她的立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纵然是司徒翼这般惊世奇才,居然对梵天瑶草亦无可奈何,墨染心一寒,不由地伸手一握,似乎只有将那抹温暖掬在身边,才不会消失。
左手一紧,被捏得生痛,涵阳疑惑地望去。见墨染眼眸生沉,以为他魔性未尽,便不管疼痛,反倒往旁边移动,贴得更近。
“前辈,梵天瑶草当真如此逆天?一点办法都没有?”
墨染出言问道。
甘雁容情绪有些回缓,闻言一怔,下意识回答:“有,是有,但……”
忽而停住,示意涵阳伸出手。
浮于脉上,大惊:“小女娃儿,你怎么也中了梵天瑶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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