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对话之后,鬣狗大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单手拖着下巴坐在那里,像是在思索。而黑猫倒是显得有些焦躁的看着鬣狗,说道:“大黄,我是真不想因为这事找你。只是我对影子的事知道的不多,唉,也不是不多,基本上就是他妈什么都不知道,怪我无能吧。其实你也不用太……”
鬣狗也把头扭了过来,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透着不容亵渎的严肃:“老黑,你小子说什么呢,玩笑归玩笑,你知道我鬣狗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不要对我指手画脚。你的话都憋回去吧,不用说我也猜的到,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要管,你等我消息就行了。更何况,这也算是因我而起的吧,有我的责任。”
而且,我也不忍心看你把所有事都背在自己身上。这句鬣狗没说,可能是因为肉麻的东西他最讨厌吧。
黑猫在这里停留了十分钟左右,然后出门搭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奔着市局的方向去了。鬣狗站在那,看着黑猫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从鬣狗那回到局里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一位年轻的警员走过来,说那位法医刚做完尸检,此刻正在办公室等他。黑猫匆匆应了一声,急忙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在开门右手边的沙发上,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正坐在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档案。
看到黑猫进来,狐狸笑着招呼道:“白兄,好久不见啊,老朽还真是有点想你咯。”黑猫听完也笑了:“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想在这里见到大哥你。”狐狸听完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像是表示同意。黑猫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狐狸旁边,问道:“大哥,怎么样。”红狐狸仰头看着天花板,语气严肃:“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不,比上次还要糟糕。”
黑猫倒吸了一口凉气,事情真的棘手了。
狐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上次事态紧急,为了防止尸变,鬣狗用那东西把死者残余的魂魄强行拽了出来,当时我就说过,这种来历不明的诡异方法是有风险的。唉,这次的两只小东西同样被分离了灵魂和身体,只不过…”
黑猫皱了皱眉,问:“只不过怎样?”
红狐狸转过身看着黑猫,低声说道:“只不过在她们在活着的时候魂魄就被拖走了,没有死亡的记忆,没有使者引路,这样一来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去这个事实。等两个人反应过来,那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再往后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
黑猫一下子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似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如果这件案子只是个开始,那才是最可怕的事啊。”他还有后半句要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整件事狐狸已经参与的够多了,不应该再被牵扯进来,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请客吃饭之类的事。黑猫心里清楚,其实赤狐早就厌倦了这些事,正是因为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在这才没有递交已经写好的辞呈,一直以来都在帮着黑猫疏通关系,处理烂摊子。对于一个朋友来讲,还能再要求什么呢。说起来,都怪自己不够成熟吧。
就在不久之前,因为自己的原因差点断送了鬣狗和赤狐的性命啊。外人眼里黑猫无所不能,普通的案子自不必说,那些离奇得让人害怕的案子也总是有办法解决,而这一切其实都离不开他们俩的帮助。
那是一宗灵尸事件,也因为这件事第一次接触到“影子”。
灵尸,是指鬼魂附身在弥留之际的人身上,经过吞噬生者残余灵魂而演变出的不人不鬼的东西,这种情况很可怕。一开始它们和怨气缠身的僵尸没什么区别的,怕光,没有思想,见到活人的感觉就是上去攻击,算是本能反应。
咬也好,吃也好,其实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是可以控制的,也可以说是好对付的,心理素质好的警员经过一定的技能训练和保密训练就能处理。按照黑猫的理论,这东西就和穷凶极恶的变态杀手差不多吧。但如果任其发展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演变成活着的尸体,也就是活死人。
鬼魂想要占据活人的身体是很难的,世间万物皆有规律,一个躯体只能容得下一个魂魄,这件事再厉害的东西也不能改变。就算是勉强附在魂魄残缺的人身上,也就只是“附”这么简单,并不能借此躯体兴风作浪,而且一般人可以被附身的时间是很短的,即使所谓的通灵之人有意识的想留住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还是会被自己的躯体排斥掉。这是造物主的力量,强大且不容侵犯。
而死人或者说尸体甚至附都附不上去,抽象的来说灵魂和肉身就好比头和身子之间的关系,想构成一个完整的存在两者缺一不可,假如头被砍了下来,那么这个个体便不复存在,头不可能离开身体自己独立存活,反之身体也失去了作用,就算之后把头放在另一个无头的身子上,它们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当一个人离去的时候,灵魂被死神带走,躯体则被留在阳间,不过此时就只是一副躯体而已了,唯一的作用就是接纳活人的悲伤了吧。所以鬼魂想要拥有躯体,只有一种方法,便是成为灵尸。
至于为什么会有灵尸的存在,以及关于灵尸转化的秘密,这里先按下不表。阴魅,灵尸,僵尸,这三个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与黑猫有着密切的关联。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回家的路上,黑猫回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他忽然记起早上小女儿去上学的时候告诉他,班主任袋鼠夫人请他过去帮忙,千千也嘱咐自己不要忘了。说是关于什么来着,关于……“影子”。影子!该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脑袋不中用了!
黑猫有些后怕,现在所有关于这两个字的事物都足以让他这样,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案子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自己能力不足,不至于有现在的麻烦。救了两个死人的命,却让更多的活人遭到威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黑猫翻出警灯吸在车上,全速奔着袋鼠老师的住处开去。
抵达袋鼠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十三分,她家住在三楼,此刻灯黑着,看不到屋里的情况。黑猫拨通了袋鼠老师的号码,不久,电话接通,那边传来袋鼠急切的声音:“猫先生,救我!救我!啊……影、影子,那个影子要杀我!救命!救……”糟了!黑猫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疯一般的冲上了楼,在他踹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屋子里灯火通明,袋鼠夫人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对于黑猫的到来,她显得有些惊讶:“警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再说你敲门就好了啊,我会给你开的。”黑猫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眼睛飞快的扫着整间屋子,事实上他甚至有点希望自己看到打斗或者撕扯的痕迹,又或者一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可最后他还是失望了,房间整洁有序,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普通人的家而已。
黑猫的脑袋里飞速旋转着,但推理出来的结果没有一种可以解释此刻的情况。
“警长,警长?你在听我说话吗?”袋鼠夫人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歪头看着黑猫,看起来,她的却是被吓到了,只不过是被这个大晚上强行入室的奇怪警察。黑猫这才反应过来,苦笑着说:“哦,抱歉袋鼠老师,你没什么事就好,刚才听你在电话里求救,我还以为……”黑猫小声的说着,不得不提他笑的有些难看。
袋鼠向后退了几步,好像更吃惊了:“你说什么呢,警长,我手机就在这放着呢,你看,我今晚就没打过电话……”黑猫的视力超乎常人,所以这个距离还是可以的,他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笑的更难看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袋鼠最晚的一次通话,是下午五点多。
黑猫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慌乱,他跟这些家伙缠斗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不过自从影子出现之后,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
黑猫过去不害怕任何事任何人或任何“东西”,但他现在有些害怕自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有没有打过这个电话,怀疑女儿僮僮有没有跟自己说过那句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眼前的一切如潮水般散去,在他面前的,是一扇门,袋鼠家的门。门上贴着一张卡通便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我和妈妈有事不在家,请叔叔阿姨们在7号以后再来拜访。——小静留。
黑猫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未知地区未知号码,他滑动通话键,接通。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至少以黑猫的经验来看是这样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
他说:白墨,收好你的见面礼,慢走,不送。
黑猫笑了,笑的有些狰狞,就好像国产电视剧里的皇军头目。
“呵呵,我他妈怎么一点都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