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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线(1)(2 / 2)

她跟周莽跳过舞,她知道周莽看舞伴会是什么表情。她在他手里曾短暂绽放过,这种如鲠在喉的苦涩令她坐立不安。

女人是惯于折磨自己的,池幸自嘲地想。她从周莽这里得不到答案,就去拐弯抹角问唐芝心。每次课后和唐芝心闲聊,池幸都有意无意扯到周莽。唐芝心倒没有周莽这么戒备,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是比赛的搭档,或者说,我也算是周莽的舞蹈老师。”

她与池幸年龄相当,周莽上大学时,她在艺术学院里当助教,是舞蹈协会的指导老师。周莽被舍友拉入协会,唐芝心对他印象深刻:他是那一届综合条件最好的会员。

唐芝心点名让周莽当自己的舞伴,只是最后周莽参加业余组比赛的时候,唐芝心身为专业舞蹈演员,不能以周莽的舞伴身份上场比赛。

“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她笑着,“他比以前还要高大。”

她给池幸看自己和周莽的合影。大学毕业晚会上,跳第一支舞的正是她和周莽。

23岁的周莽和现在相比,稚嫩许多。他不是平头,留着一头粗硬的黑色头发,烫得微微卷曲;身材高大,黑色燕尾服,胸口别一支小小的白色兰花。

“我最喜欢的花儿,”唐芝心点开视频给池幸看,轻笑,“我强行给他戴上的。你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池幸看不出周莽有任何不高兴。他明明笑着,一种胸有成竹、掌控一切的表情,油然在他脸上蓬勃。他控制着自己美丽的舞伴——即便池幸只看周莽,她的视线也不得不一直牢牢被唐芝心吸引。

穿上舞裙的唐芝心才真正像黑夜里浓烈绽放的白山茶。

开舞之前,周莽牵她的手步入舞池,唐芝心的舞裙在大腿侧边开了一条缝,她轻轻拎起裙摆,笔直润泽的腿部线条在黑色长裙中若隐若现。这不是竞技场,她和周莽都没有拘束自己的发型,长卷发堆在一侧肩膀上,有人喊她名字,她抬头冲镜头微微一笑。

周莽的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唐芝心的脸上。

池幸不想看,她放了下来。唐芝心坐在一旁跟周莽聊天,似乎是单方面的热络。周莽没应答,只静静听。池幸又低头看手机,视频中,两位舞者终于随音乐起步。

池幸第一次从第三者视角看周莽跳舞。这样的周莽好陌生,他的神情、姿态、动作,水一样流畅而强劲。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池幸勾住自己的头发,不停打圈。她想象自己是周莽的舞伴,但唐芝心太完美,她没法代入自己。

懊悔和不甘心,铁丝一样捆住池幸的心脏。

回程路上她不说话也不笑,甚至不愿意和周莽呆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想起周莽跟唐芝心的舞,她浑身不舒服。

她实在不应该试探,也不应该若即若离。周莽从来不止她一个选项。

池幸微微咬住自己的手指,真正开始后悔,但又不想对任何人承认。在真正剧烈的爱面前,她居然像木雕一样聋哑。周莽跟平常来往的男人怎么一样?她怎么能把他和他们归到同一种类?

下车时周莽给她披上大衣,《大地震颤》的拍摄仍在持续,池幸忘了自己还没吃饭,也没休息。

天气越来越冷,她前胸后背和腿脚贴好几张暖宝宝,一说话便冒出白色雾气。进入片场,成为“赵英梅”,得以让她暂时摆脱对周莽的复杂情绪。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继续当池幸,周莽继续当保镖,规规矩矩的关系。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少八卦,年轻演员们谈了恋爱,被狗仔队拍下街边牵手接吻的照片,又火速分手。池幸不明白:能炽烈到牵手逛街、随时随地兴起亲嘴兴致,也能这样火速地分开?她一点儿不觉得年轻人们轻率。她钦佩年轻人对自己对恋人,都一视同仁地狠。

是做大事的人。

这样的八卦新闻多了,吵吵嚷嚷的,渐渐的也没多少人还记得池幸那些事情。

不就是摊上个渣爹?不就是不想承认父女关系?不就是费尽心机要上位?好正常的,在娱乐圈里好正常的——网络舆论也不管事情真假,有人试图为池幸辩解“那场饭局我表哥也在,不是那样的……”“那个剧组的导演就是喜欢撩女演员,池幸骂过他……”,统统被扣上“水军”帽子。

其实也没人在意真相,人们只是天然地对光彩人物背后的龌龊事儿感兴趣罢了。增添些茶余饭后谈资,和邻居朋友热谈两天联络感情,谁管真假死活,反正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化妆时池幸安慰常小雁:“再过两天就淡了。”

常小雁忙得憔悴,摇摇头:“这回要搞死你的可是陈洛阳。幸啊,你手上现在除了《大地震颤》,别的工作是完全没有了哇。”

池幸一怔:“等等,之前不是要补录那部电影的配音吗?”

常小雁:“后期还没做好呢,审查出了点儿问题。”

池幸沉默了。

“林述川跟我聊这事儿,陈洛阳他和峰川都得罪不起,他打算让你停了这边的工作。”常小雁说,“陈洛阳恨死了裴瑗,你继续在裴瑗这边工作,他是一定要踩死你的。”

池幸想都没想:“我不可能放弃《大地震颤》。”

常小雁:“我知道,所以我跟林述川对骂一顿,他现在连我也讨厌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笑出声。裴瑗进屋子里暖和,正巧听见她俩在聊陈洛阳,冷笑道:“陈洛阳那心跟他眼珠子一样小,不像个男人。”

常小雁问她:“他怎么就这么恨你?退一万步说他死要面子,气你把他下跪道歉的视频发出去,气你拿了他这么多身家,这也不像他那书香世家的做派啊。”

“气我弄没了他老陈家儿子呗。”裴瑗笑。

池幸和常小雁面面相觑。

“我和他离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但我没说。”裴瑗说话时音节利落,“签完离婚协议书,我就把孩子给打了。陈洛阳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件事,气得上门来找我讨说法。”

池幸:“……你真不容易。”

“说我不尊重他,不珍惜这婚姻和家庭。他珍惜,他珍惜怎么还珍惜到颜砚床上去了?”她乐了,“对了,他跟颜砚也分了。”

池幸呆住:明明今早还看到颜砚在昨晚的某某大典上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硕大钻戒。

“分手礼物嘛。”裴瑗笑道,“陈洛阳对女人很大方,当时不也分了我这么多身家?面子就是他的命。”

说笑完,裴瑗看着池幸:“所以他肯定没那么简单就收手。你现在和我是同一边的,他动不了我什么,肯定会往死里整你。”

池幸笑:“他还真能一手遮天了?”

裴瑗轻轻摇头:“陈洛阳没底线的,而你呢?池幸,你总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儿。”

当天晚上八点,裴瑗的预言应验了。

一篇名为《池幸:明知不可为》的人物报道,洋洋洒洒近万字,连同池荣、孙涓涓和她的童年少年,把她从不谈论的糟烂过往,彻底抖搂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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