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这几天很烦,白天他要忙着指挥挖掘地道,在祭坛上装神弄鬼;晚上要忙着在地道里做布置,还要忙着应付白波三将,以及他们手下的资深将校。
他忙得不亦乐乎,一塌糊涂。
参考过白波以往所用的战术后,王羽发现,也只有穴攻这招能做点文章了。但白波诸将却不这么想,城内的争论,城外也一直在进行着。
王羽开始还一一反驳,后来实在烦了,干脆祭起了吕布的绝招:不解释!谁敢来问,他就用深沉的眼神盯着对方看,看到对方心里发毛,继而心惊胆颤,最后丢盔卸甲的落荒而逃为止。
要不是得隐藏身份,他更愿意一脚一个,全部踹飞,省得这些笨蛋不做正事,整日在自己耳边鼓噪。
所幸的是,白波军的普通士兵,想法比较单纯,听说朝廷来的使者要做法破城,一个个都是热情高涨,挖掘工作的效率也得以大大提高。就在白波军抵达运城城下的五日后,地道已经顺利的挖到了城下,正在横向拓展中。
收到这个消息,王羽知道,自己的煎熬结束了。他下令召集众将,进行战前军议。
“朱使君,粮草已经告罄,顶多三天,大军就无粮可用了!”胡才到的最早,人还没到,他的喊声就已经清晰可闻,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怨气是最大的,莫名其妙的被拉到运城,毫无战果,粮草吃尽,眼看就穷途末路了,这叫他如何不愤怨?
相对而言,王羽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俨然以主将自居这种小事,胡渠帅都已经忽略不计了。
王羽摆摆手,悠然笑道:“所以才要召开军议,商讨明日攻城事宜啊。”他心下不无遗憾,这种时候,手里要是再有把白羽扇就好了。
“明天攻城?地道不是才挖到城墙下面吗?没有地道,怎么攻城?三日之内,又怎么可能攻得下运城这种坚城?”胡才的喊声越来越响,怒气也越来越大,他很后悔,当时怎么就迷糊了,上了这种恶当。
本来他以为王羽的办法是借祭坛的掩护,挖一条地道进城,以奇兵趁夜突袭,打开城门。这条计策虽险,但总有几分成算,现在王羽分明是要将城墙挖倒,短短数日内,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想把城墙挖倒,就得挖空墙基,一边挖,一边竖木桩,以免挖掘过程中发生坍塌。当工程进行到一定程度,放把火把木桩烧掉,顺利的话,城墙就会倒下一块,露出个豁口。
这种战法的成功几率,和城墙的坚固程度以及厚度都有很大关系。似运城这种规模的城墙,想要挖倒,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很难成功的。这期间内,还得确保守军不会捣乱,以白波军现在的状况,断无可能完成。
“能不能攻得下,明日一见便知,胡将军和各位将军要做的,就是明天将部属集结到祭坛前,待我施法过后,一举破城!”
王羽的态度,激得胡才越发恼怒了,他手握刀柄,双眼冒火,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光会说大话的小毛孩。王羽冷然回望,全无畏惧,气氛一下变得异常紧张。
杨奉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老胡,来都来了,朱使君也这么说了,就算有什么不满,总也得等到明天的战果出来后再说吧?你现在闹什么闹?郭老大的援军就在后面,就算明天攻城不利,咱们也是可以撤回去的。”
“撤个屁!”李乐气哼哼的骂道:“去联络郭老大的信使已经回来了,他到了闻喜之后,就没再往前走了,说什么要防备闻喜的兵马出来突袭,我看呐,他就是知道没好处捞,准备坐山观虎斗了。”
“小李子,你也不要再说了,反正明天一切就都见分晓了,光是在这里嚷嚷又有什么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好劝歹劝,算是劝住了李、胡二人,他转头看了看王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杨奉的心情,王羽也能理解,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自己的计划若失败了,朝廷的威信必然进一步下降,杨奉的招安大计势必落空。可他若不支持自己,与朝廷的关系一样难以维持,最终只能用反正已经来了这种借口,来自我安慰,并劝服同伴了。
在这个时代混,没有名声果然是不行的,做称雄一方的诸侯不能没名声,当神棍也一样得有名气才吃得开。
嘿,王羽洒然一笑,也好,自己在这方面的名声,就从明天开始,传扬天下吧!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朝阳早早的从群山之后跳了出来,驱赶开淡薄的晨曦,将明媚的春光挥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温暖的春风从东南方吹来,掠过湖面,带着微咸的气息,运城南面的解池,是远近闻名的盐水湖。在这美好的春日里,王羽甚至有了和后世在海滨度假时的相似感受。
然而,即将要发生的事,却是大煞风景的一幕。
王羽披头散发傲立祭坛之上,手持一把桃木剑,身穿八卦道袍,配上他的冠玉般的面容,修长的身量,倒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在他面前,三万白波军列成了几十个巨大的方阵,远远铺了开去,原野上,仿佛多出了一片黄色的草原,极为壮观。
不远处的运城城头上,旌旗密布,衣甲鲜明,刀枪闪烁,杀气湛然,城外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卫家人,他们也是严阵以待,摆出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站在祭坛之上,两军之间,王羽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他自己却从容淡定,待湖风稍息,他扬声喝道:“弟兄们,告诉我,你们来自何方?”
一片静默。
白波军的兵卒都有些茫然。
以前打仗之前,渠帅们也会训话,刚参军时,听听还有些激动,后来听多了,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如实实在在喊两声抢钱抢粮抢女人来的爽快。
至于这种提问式的回答,就更是绝无仅有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王羽也不意外,他随手在人群中指出一人,问道:“你说,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我是雍州商县人……”
“嗯,我知道那里,是个好地方。”王羽再指再问:“那你呢……”
一连问了十多人,答案五花八门,却都不出河东左近,由此可见,造反这种事,也是有就近原则的。王羽随问随夸,不知道具体地点的,就用比较有普遍性的赞语回应;若是碰上他知道的,他还会特别点出那个地方的特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