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柔惊呆了,急道:“妈,爸爸不回来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这都几天了啊?万一爸爸出什么意外了呢?!”
叶莺说:“没有出事,他在以前队友那里住的好好的,他队友还给我打过电话。”
蒋柔不明白:“那爸爸为什么不回来?”
叶莺脸色冷冷的,“你问你爸吧。”她理了理头发,起身往卧室回,“算了,我估计这存折是找不到了。”
蒋柔这才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但是觉得母亲小题大做,说:“爸爸可能是拿错了,或者有什么急事情。妈,你要是急着用钱的话我那里还有攒下的压岁钱。”
蒋柔有只圆滚滚的小金猪,每年压岁钱的纸币都存在里面,用了就要打碎,她不舍得,所以攒了一肚子钱。
叶莺说:“你存你的,我那有私房钱。”
晚上八点,叶莺换好大衣坐公交车去医院陪蒋帆,蒋柔想一起去,但是她刚刚学工回来,叶莺不忍心女儿再睡医院,说让女儿在家再仔细找找存折,独自去了。
叶莺离开后,蒋柔开始收拾家顺便找东西,但是一无所获,晚上十点,她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家,十分忧愁,忍不住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那边是占线。蒋柔睡不着,托着腮玩了会手机,心里胡思乱想着。
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叶莺比较娇气,小学工资低,教孩子钢琴还要跑来跑,加之她身体不好,生二胎,后来就没怎么工作,家里的钱大多都是父亲赚的,上班、带孩子体育、每天都在海里,吃苦耐劳,为家里确实奉献许多。
蒋柔是不相信父亲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的,就算真的离婚什么…也不会,是母亲想得太多了。但是转念一想,父亲干什么非要拿存折呢?
蒋柔越想越难过。
她看了一会客厅上的婚纱照,走进卧室。
她把陆湛送给自己的风铃挂在窗台上,此刻没有风,用指尖碰了两下,几个铜管叮叮咚咚响起来,声音清脆又有金属物特有的空灵。
“风吹过时风铃发出的声响,就是我在想你。”
蒋柔想到那句蹩脚的情话,心情略好一些,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到胸口。
她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蒋柔真的没有想到。
从那天起将近一周,蒋海国都没有回家。
不过让叶莺好受一点点的是,那天叶莺到医院交钱,发现蒋帆的医药费和药费都缴清了,卡里还冲了几千块钱。
对此,蒋柔安慰母亲,“你看吧,父亲拿存折就是怕你辛苦去银行取钱,再多跑一趟。”
叶莺淡淡的,不置可否。
蒋海国还是没回来,叶莺当然也没有去找他。
这在蒋柔看来不难理解,叶莺刚说完离婚还在气头上挣扎着,爸爸呢…一次两次三次的失望,确实绝望,但又不想再让自己的绝望带给家里,不想离婚,不想吵架,所以就躲得远远的。
蒋柔很无奈,但她也知道父母之间有感情,微微松口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个夜晚,蒋帆临出院那天。
蒋柔快要期中考试,早早就睡下了,叶莺去医院陪孩子最后一晚。
半夜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蒋柔以为是母亲,困倦地推开门,客厅的小夜灯昏暗不清,蒋海国蹲在地上,眼睛里满是血丝,将一大堆东西塞进客厅中间的纸箱子里。
“爸?”
蒋柔打开顶灯,“你终于回来了?你在干吗?”
“收拾东西。”
蒋柔大惊,双手按住巨大的纸箱,声音里有了一丝怒,“你这是做什么?真要跟妈妈分开?你要住哪?”
蒋海国没有说话,只摇摇头。他这几天瞬间老了许多,白发一缕缕的,下颌满是胡渣,衣服都脏起了球。
蒋柔打开纸箱,微松口气后又感到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啊。”
她拿起很老的一本获奖证书,翻了两页,低头看去。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几枚旧旧的奖牌,证书,奖杯,甚至以前国家队的队服,一个精巧的帆板小模型,还有当年体校得奖时送的笔记本。
“你、要把它们都扔了?”
蒋海国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但是大手抢过蒋柔手里的证书,摔进箱子里。
“没什么用的,爸爸想过了,还是扔了吧。”
蒋柔震惊,她没想到父亲冷静几天是这个结果,伸手拦住,“爸,你别这样。”
蒋柔看着那堆东西,心里抽搐似的疼,怎么都不舍的让它们进楼下垃圾桶,她沙哑地说:
“爸,如果你就是想让我们练帆板,我还是可以去练的,真的,我明天就跟教练说,明年说不定就能参加省运会……”
室内沉默了几秒。
蒋柔以为父亲会立刻精神焕发,眼里露出光彩——就跟上次一样,但他没有。
他看上去很平静,甚至有轻微的冷漠。
“柔柔,爸爸没有想怎样。”
蒋海国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见女儿提这个问题,出奇的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练了又怎么样呢?你喜欢吗?如果你真喜欢,你身体不好爸爸绝对会鼓励你,可是你不喜欢。爸爸也觉得,如果你真练了,你文化课成绩太可惜了。”
蒋海国苦笑了一声,第一次,确实是蒋柔第一次听见父亲这样说:“现在想想,练体育有什么用呢?有结果吗?这几天爸爸住在老队友那里,他当时成绩很好,比我要好——后来受了伤退了队,也没拿到多少钱,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现在在澡堂帮人搓澡。”
蒋海国想起和叶莺在医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