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树看得有趣:“不算青梅竹马,我走后才告诉阿诺我的名字。”
“只是过了八年了,还能认出来?”莫铖惊讶道。
“如果没说名字,是认不出来的,”许诺淡淡道,“太久了,我们都忘了对方长什么样。”
赵亦树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莫铖望着他们,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种难言的默契,自己就像个不合气场的第三者。不妙啊,他举起手中的杯子:“这是缘,敬重逢。”
赵亦树也举起杯子:“敬岁月。”
“敬软软。”许诺与他们碰杯,轻轻道。
他们重逢了,软软却不在了,希望它在别的地方,也有人陪伴。
赵亦树一愣,扬起嘴角:“对,敬软软。”
吃完饭,莫铖送许诺回去。
莫铖一路上不时地看她,碎碎念着:“不甘心啊,不甘心……”
许诺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你干吗啊?”
“我不甘心,”莫铖的低气压持续,“他竟比我还早认识你!”
“……”许诺默默转头,明白了,他又犯二了。
莫铖继续控诉——
“你今天对他笑了七次,你一星期都没对我笑过一次。
“他连名字都不告诉你,你们都能做朋友,我都追到这儿,你还不理我!
“八年了,你竟然还记得一个男人的名字!
“连他养的猫的名字你都忘不了!
“我、我还比不上一只猫!”
许诺越听越想笑,看着莫铖一脸委屈地在面前上蹦下跳,从大尾巴狼变成汪汪乱叫的汪星人。她放慢脚步,悠悠说道:“对啊,软软都比你好。”
“许诺!”莫铖大喊一声。
生气了,都连名带姓地叫她了,许诺忍着笑:“干吗?”
莫铖跑到她面前,指着自己:“我这么帅,这么聪明,这么好,哪里比不上一只猫?”
“就是比不上!”许诺绕开他,走到前面。
后面传来一声低吼,莫铖又追过来:“你看不出我在生气?”
“生气?”许诺又绕过他,倒着走,“看不出来……”
“你——”
许诺要笑死了,莫铖怎么这么傻。她继续倒着走,结果一得意,脚踩到小石子,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去,莫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顺势一把搂着她的腰,俯下身,两人贴在一起,脸对着脸,许诺都可以数清他有几根睫毛。
现在不是上课高峰期,小道没什么人,但还是不时会有同学经过。
许诺脸要烧起来:“放开我!”
“不放,”莫铖扬眉一笑,“你说我比软软好,我就考虑一下。”
“……”许诺一脸黑线,明明他以前没这么傻的,现在怎么笨成这样,她勉强说,“好吧,你比软软好!”
莫铖好受点儿,又得寸进尺:“再说我比亦哥好,我就放了你!”
许诺不说话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他。
莫铖也不急,靠得更近,低声说:“说啊,阿诺,有人来了。”他温热的呼吸就扑在脸上,像什么轻轻挠过:“你不说,我亲你了。”
他作势靠过来,许诺忍无可忍,大喊:“好好好,你比赵亦树好!你最好!可以了吗?”
莫铖这才放开她,特不要脸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最好。”
“……滚!”许诺涨红了脸,只想离他远远的,“你走开!”
莫铖在后面追:“好了,别生气,我当没听到,偷偷藏在心里。”
“滚。”连许诺都没发现,不知何时,她对他越发亲昵随便。
许诺越来越习惯莫铖的存在。
赵亦树说过,阿诺,你要习惯。莫铖就把自己变成许诺的习惯。
莫铖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一日三餐地约她,每天在图书馆等她,无论多晚,都一天不落地送她回宿舍,还有送花,从不当面送,托娘家团带回去。他只送白玫瑰和青莲,白玫瑰全是花苞,一根根拔了刺,放在水里养着,过了几天就会绽放,好像在说,到时候,你会喜欢上我。
青莲只送一朵,养在精致淡雅的陶瓷盆里,放在桌上,抬眼就能看到。
莫铖在纸上写着——你是我供在佛前的莲,我虔诚地等你。
许诺从不相信,却架不住谎言重复一百遍一千遍,就成了有时会想去相信的东西。
大一那年,榕城下初雪的时候,莫铖在图书馆等许诺。
雪不大,他捏了个小小的雪人,放在许诺手心。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雪一片片地落,轻飘飘地落在肩上,到了宿舍,小雪人化了,许诺手心多了个精致的盒子。
许诺打开,是张字条,上面是莫铖写的字。
就算化为灰烬,我爱你的心还在。
阿诺,喜欢我,好吗?
许诺看着这两行字发呆,抬头看到莫铖期待的眼神,他说他会在初雪吻她。
这半年,她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也很了解莫铖。
他是个无赖,爱笑,总穿得很张扬,有时候又很强势,搞点儿小暧昧,但从不惹她生气,生气了会使劲卖萌撒娇逗她笑。他了解她的口味,跟他吃饭,许诺从来不用烦恼吃什么,他像有心灵感应,安排得好好的。
他对她挺好,也很会做人,把宿舍姑娘们的心都养得全向着他。前几天余秋秋还在抱怨,说莫少天天送白色恋人,吃得她都胖了。
他很宠她,也很细心,他抽烟她皱眉,他就从来没在她面前抽过烟。
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有一件,陪伴。他陪着许诺,让许诺感到被爱。
这是许诺最需要的,也是最怕的,他好得像曾经的许淮安。
许诺看着面前的男孩儿,五官俊朗,一双情眼明亮有神,穿着红色外套,深色牛仔裤,加上亮闪闪的耳钻,分外阳光,青春朝气。
莫铖真的挺好的,她刚开始以为他是子弟习性闹着玩,没想到他真的跟来了,还追了她这么久,久到看到字条的瞬间,她几乎要点头。
可许诺还是合上了盒子,清醒地说:“对不起。”
“啊!莫少阵亡了!”在楼上观望的娘家团发出一声哀叫。
“别了,我的白色恋人、哈根达斯……”余秋秋要哭了,诺诺这么冷酷无情,“少爷”会绝尘而去的。
许诺也这样想,她看着怅然若失的莫铖,觉得要说什么:“再见,莫铖。”
许诺转身就走,手被拉住,莫铖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别难过,阿诺,我还是会继续追你的。”
只是一下下,他便放开她,很短暂的温暖。
“上去吧。”他又说。
许诺想回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头重脚轻地上楼。
一进门,许诺就遭到娘家团的集体谴责,连一向不关心八卦的庄鸿生都说:“你太无情了!”
四个人挤在阳台上,看着莫铖独自离去。
雪还在下,似乎把这平时张扬肆意的大男孩儿添了几分沧桑。
“‘少爷’好可怜啊……”
“多少人要给他生猴子,不知他造了什么孽,看上你。”
不知为何,许诺想到《大话西游》,至尊宝吻完朱茵后离开,夕阳武士说,他好像一条狗。
那晚,许诺给莫铖发了条短信,你为什么想在初雪……
莫铖说,冬天很冷的,我不想让阿诺一个人,我想温暖你啊,阿诺。
他这样回答,许诺没再回。
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跑到洗手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许诺没发出声音,无声地哽咽,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长大了,妈妈不会再打她了,许淮安也伤害不了她,为什么她还在怕?难道她真要因为心中的恐惧,永远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