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要找到阿诺,他一定要找到许诺!莫铖这样想,心里却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从刚才就一直跳个不停,跳得他很痛很痛,好像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耳边说:她不在了,许诺不在了……
莫铖带着戒指,头重脚轻地走出去,他还穿着订婚的西装,衬得他修长挺拔,可他却满脸憔悴。
他边走边想,阿诺可能会去哪里,他要去找她,他想马上见到她,可能在公司,可能去找兰清秋了,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救护车里,医生边抢救边说:“你们要做好准备,伤得这么重,撑到医院都难。”
许淮安面如死灰地坐在一旁:“求求你,医生,救救她,我女儿二十四岁生日都还没过。”
他记得许诺的生日,那是个下雪的日子。
妻子突然临产,他赶到医院时,已经生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就依偎在妻子身边。
母女平安,一大一小都睡着了,睡得很安详,许淮安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不时站起来,看那小小肉肉粉红色的脸。他还记得,妻子后来醒来,脸色有些白,但笑得很温柔:“你看,像你。”
原来他忘了这么多事,许淮安望着许诺苍白的脸,已找不到当年小肉团的痕迹,可仔细看她的五官,还是看得出是他的女儿,他们多像。许淮安抹着眼泪:“求求你,医生,我女儿不能死,不能死。”
而莫铖开着车行驶在雪中,他还在疯狂地打电话,满世界找她。
许诺无声无息地躺在救护车上,当你睡了,世界也安静了。
一星期后。
莫铖颓废地坐在赵亦树面前,不过七天,他却像老了十岁,年轻的眼睛里全是沧桑。
他找不到许诺,她辞职了,他在垃圾桶找到了被她摔碎的手机和卡,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找遍白城,去了每个她可能去的地方,还是没找到。他打电话给兰清秋,她直接挂掉,说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再后来就打不通了。他也去找许诺的父亲,只得到一句“许诺和你没关系”。
三天,他不眠不休,快把白城翻了个遍。
这也不知是他第几次来找赵亦树。
“她来向我告别,说要离开白城,至于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莫铖,你和杜小姐的订婚照片翻张报纸就能看到,你还找许诺干吗?”
莫铖痛苦地皱眉:“亦哥,我没时间解释,你相信我,我要找阿诺。”
他找遍了全世界也没找到她。他没有办法,只能来找赵亦树,整个白城,她就这一个朋友。
赵亦树冷冷地看着他,手在桌底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看起来也不好,眼底布满红血丝,眉皱得紧紧的,一向平和的眸子此时也带着少有的戾气,他厌恶地看着莫铖,冷冷地说:“我不知道。”
“亦哥!”莫铖喊了一声,声音里全是痛苦,“求你了,求你告诉我。”
赵亦树完全不想理莫铖,他站起来,就要离开。莫铖拉住他,红着眼圈:“亦哥,求你了,我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伤害她……”
莫铖差点儿给他跪下了,赵亦树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你再也伤害不到她。”
“什么?”莫铖有些不明白。
赵亦树眼圈一红,终于还是缓缓地说:“她死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赵亦树胸口竟有些喘不过气,她死了,许诺竟这样死了。
他对许诺说,你要习惯,习惯伤害,习惯世间的种种无常,可这一次,他也接受不了。
“怎么可能?”莫铖瞪大眼睛,摇头,后退了一步,“亦哥,不要开这种玩笑。”
阿诺怎么可能会死?他走时,她还好好的,她留给他的那封信,虽然伤心,但也没有任何消极的自杀倾向。
“我没开玩笑,许诺死了,她真的死了。”
赵亦树把一份报纸扔给他,在他和杜艺灵订婚的头条,再过去几页的社会新闻版面,有一则小新闻,一个女孩儿被压在巨大的广告牌下,露出大衣的衣角。
莫铖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了,他认得那件衣服,是许诺常穿的一件米白色大衣。
可这也不代表那人就是许诺,莫铖拿着报纸,瞪大眼睛,喃喃自语,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是阿诺!”
阿诺怎么可能死了?一个人怎么几天不见就死了呢?明明她之前还好好的,他不过离开几天,她怎么就死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莫铖紧紧捏着报纸,不断摇头:“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也想告诉你,这是假的。”赵亦树红着眼睛,有些哽咽地说,“你既然说爱她,为什么要让她走?”
莫铖无法回答,他也不相信这一事实,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他不相信,他无法相信,她不会死的,他的阿诺不会死的。
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认得那个地方,是一所挺有名的国际学校。莫铖疯了一样开车过去,很快找到报纸上发生事故的地方。
下车时,天又下起了雪,身边全是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儿,惊喜地叫着“啊,下雪了”,还有几个女孩儿对他指指点点:“看,那个人好奇怪。”
莫铖定了一下神才敢走过去,一个环卫工正在那里打扫卫生。
莫铖也不知道自己鼓起多少勇气,才开口问:“你、你好,一个礼拜前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一起事故?”
环卫工是个老人,他想了想:“你是说广告牌砸死人的事吗?”
死?莫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眼前发黑,几乎要倒下去,他扶住身边的墙。
“知道,知道。”老人继续说,像讲一则离奇的社会新闻,“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记者都来了,你说现在多不安全,走在路上,广告牌都能掉下来砸死人。”
“那你记得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吗?”莫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
“我想想,他们说过,当时女孩儿的爸爸也在,叫什么来着……”老人想了半天,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叫许诺,她爸爸叫她阿诺!”
那个名字一出来,莫铖就觉得脑中紧绷的神经断了,自己的心脏也像被捏碎了。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可怜啊,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这么年轻,听说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血流了一地,那天也下着雪,把雪都染红了,我洗了半天……”
老人再说什么,莫铖已听不见了,他呆呆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落在肩头,化了水渗到衣服里,他也没觉得冷。他只觉得寒意从心底散发出来,和这漫天飞雪构成一个天寒地冻的世界,将他冻住。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四周人来人往,有人走过来,不小心撞到他,他也毫无知觉。
那人却停下来,是物业的工作人员,他看到莫铖很高兴,兴奋地问道:“莫先生?你是住在614室的莫先生?”
他很开心地说:“我一直在找你,之前和你在一起的许小姐走之前给你留了口信。”
莫铖猛地惊醒,他紧紧地抓着物业人员的手臂,像抓住生命最后一根稻草:“她说了什么,阿诺说了什么?”
物业人员的手被抓得有些疼,不过他还是说出来,他还很年轻,对别人的爱恨痴缠充满兴趣,也很欣喜能替别人传口信,他脸有点儿红,但还是很大声地说:“她说……”
要是莫先生问我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你跟他说,我爱他,许诺爱他。
“我爱你,许诺爱你。”
物业人员很大声地说,说完他脸也热了,这三个字真像有神奇的魔力,把人的心都焐热了。
他却看到面前的男人,直直地跪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滑过,一滴又一滴,最后变成泪如雨下。
我爱你,许诺爱你。
莫铖跪倒在雪地里,周围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他,有人指指点点:“是不是疯了?”
他看起来真像个疯子,跪在雪地里,流着泪哽咽:“不,我不相信,她不会死,她不会这样就死了,她肯定还活着……”
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雪花,世界一片白。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走,有人留,有人不再来。
大雪下个不停,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仿佛要将这个伤心的男人连同整个世界埋葬。
我终于失去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会真的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