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天奇行 第一支箭射到时,被绑在刑台,罩上渔网的容谦挺了挺身,懒洋洋的眼睛中,有一抹精光闪过。
喊杀声起,无数兵士从四周涌了出来。刑台上的官兵早就抱头逃窜去了,行刑手更是连滚带爬地跑走,谁也顾不上他这个死刑犯了。
容谦一阵郁闷,虽说现在的情况很痛,不过,只要撑过去,他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老天,拜托你不要来这种变故行吗,人家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漫天都是乱箭在飞,怎么就没有一支箭飞过来把我扎死了事呢。
容谦的满心的不痛快,一个人在渔网里生闷气,愤愤然看着四周大混乱。
他看着无数百姓跌倒于地,被践踏哀号,他看到无数无辜的鲜血流淌于地,惨呼声响作一片。
不知不觉眉心微微皱起来,轻轻叹口气,喜欢看人被杀的劣根性固然不好,但喜欢伤人的残虐性似乎更加不好啊。
“杀昏君,救相爷……”
若干口号此起彼伏,仿佛弑主杀君,是替天行道一般。
容谦很郁闷地挑挑眉,他看起来,那么象可以被轻易控制,摆在明处给野心家当傀儡的废物吗?
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看到那呼喝着手下去打仗去拼生死,自己却坐着高头大马,躲在战阵之后的淳于化。哼,要不是欺御林军没有带多少远攻的弓箭,估计这位左将军,连面也未必有胆子露呢。
容谦叹口气,眯起眼,唉,驻京的将军,个个吃香喝辣,从来不上战场,胆色气量胸襟眼光,实在是堪虑啊。那个小屁孩若能逃过这一劫,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整顿京城防务,磨练真正的大将之材。
不过,他的目光遥遥定在被一众御林军团团护住的燕凛身上,想要逃过这一劫,可能性不大吧。
容谦深深叹息,虽然这小子又别扭又胡闹又不分轻重,不过也没太大失德,人也不算太糊涂,死了是不是可惜了。
御林军在激烈的撕杀中一一倒下,用生命筑起来的人墙,正被无情地撕裂。
容谦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眼睛无法错开地盯着前方。
守护的力量是那样薄弱,却还依旧固执站立在人群之中的少年,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挺直了腰,不肯后退半步。
利箭好几次射到他的身上,都被史靖园险险挡下,只是死难者溅起的鲜血,也已染红他的黄袍,刀光剑影,汹汹逼至,叫人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容谦没有发觉自己的眉头锁在一起再也不曾展开,容谦没有注意自己情不自禁,在网中挣了几挣。
也许是他挣扎的力量不知不觉渐渐加大,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紧急响了起来:“小容,你在干什么?”
容谦倏然醒觉过来:“敏欣!”
“小容,别告诉我,你想那个……”
容谦只是沉默,目不转睛地望着观刑台周围的战局,连有人跑上刑台,想要来解开他,都没有注意。
“小容,你可别冲动,别忘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模似,通过之后,你的总积分就足够可以让论文过关了,千万别在最后一刻出事啊。”
容谦闷声不语,你在小楼享受高科技的幸福生活,当然可以说得这样轻松,我这边看到的,却是修罗世界啊。
张敏欣浑不知容谦正在腹诽她,犹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劝说“小容,别忘了,你要真动手了,就不止被当这么简单了。在这个时代,使用强大的精神力是要受重罚的。你又不是圣人,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值得。”
容谦凝视观刑台,有人对着他张弓搭箭,是啊,不值得啊,为了这个别扭的小屁孩,真是不值得,这种家伙,就该狠狠揍一顿屁股,但是……
他已被人从刑台上解下来,正在手忙脚乱,解他的渔网,而观刑台上那个到死都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把抢过了弓箭,他身边的护卫已死伤怠尽,鲜热的血,溅到他有些苍白,有些悲凉的脸上。史靖园已负伤满身,犹半步不退守在他身旁,他却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是对着自己张开了弓。
容谦都想哭了,为什么这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胡闹。
七八道刀光同时向他砍去,数道箭影如电一般射向他。而他,眼也不眨一下,只是松手,箭出。
那一刻,他的眼睛依然凝视着这里,少年的眼里,有悲凉有沉痛有哀伤有无奈,还有更多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容谦知道,他要死了,这个孩子要死了。
在旁人眼中,他是少年帝王,他阴沉,他冷酷,在他看来,他始终只是一个孩子,最多别扭一些而已。
那个孩子要死了。
很多年前,垂死的帝王,将一个稚龄的孩子,交托给他。
纵然只是一场模拟,但他确实跪在那君王面前,诚心诚意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曾亲手抱过那粉团一般的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他曾亲手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落于纸端,他曾亲手扶着他小小的胳膊,慢慢张开一张强弓。
他曾经笑着看这孩子,拿着刚写的文章,在眼前夸耀,举着刚刚到手的猎物,满脸骄傲地冲到近前。
为着让他成材,慢慢远离他,为了让他成长,静静冷落他。看着他的失落,他的哀伤,看着那天真的脸因为受伤而布满寂寥,他也偷偷地心痛。
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看着他偷偷学习,看着他礼贤下士接纳人才,看着他慢慢理解朝堂政务,慢慢有了帝王气象。于是,他自己在人前板着脸相对,在人后偷偷地窃笑。
想在最后送他一份礼物,想在最后,为他除去亲政的最大障碍,想在最后,给他一个建立威信,让百官敬畏的机会,他献上了他自己。
然而,他费了那么多苦心,到如今都成泡影,他的孩子,他的皇帝,他一手教导,一手抚养的人,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在最后一刻,他对他射出了一箭。
他手中发出的箭,射到他的胸膛,心口的肌肤已被刺破,转瞬间,就会将他对穿。他马上就可以解脱,就可以回到他的小楼,交出他的论文,拿着高高的分数,完成这场测试,等待他的是无限光明的幸福生活。
在这最后的一瞬,他只需要闭上眼,等待那穿心的一箭就可以了,可为什么,他的眼,就是无法从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