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吗?
怎么可能?他只是,过了这么这么多年,都忘不掉,曾凝望过他的那双清澈的眼。
惊鸿,惊鸿,你何以误会至此。
我爱的,当然是你。
我永不会望记,那长河之上,你一叶轻舟,一袭白衣,乘风乘水乘云来,我永不会忘记,那些血泪纠葛,生死难舍,那一次生生撕裂灵魂的痛。我只是,我只是,不能忘记他罢了。我只是,想替他活下去罢了。我只是,想尽力回忆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努力地照他曾说的方式活下去罢了,我只是……
他沉默,那样长久,那样无声地沉默。
白惊鸿等待着,很久很久,天地依然寂寥。他伏在那人身上,那人很配合地抱住他,可是,为什么,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于是,他笑,惨笑。渐渐声音高昂,凄厉而惨绝。
狄飞不忍之色一掠而过,他轻叹,然后说:“这些年来,他们孝敬我不少好东西,我用不上,全扔后山的山洞里去了,算算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这几年,我的武功进步不小,有什么心得,也会顺手写下来,也扔在那里,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拿来练练,我能帮你的,也只剩下这么多了。不过,我仍是要劝你,得抽身时且抽身吧,纵有敌国之富,无敌之艺,到最后,又能如何呢……”
他没有再看白惊鸿的神色,没有再听白惊鸿的话语,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已在白惊鸿能有任何反应之前,信手一指点下。然后起身扶着失去知觉的白惊鸿慢慢靠坐在床前,这才提高声音道:“你们进来吧?”
门开处,张楚臣等十余人神色凝重地走进来,他们虽然没有刻意偷听,但刚才白惊鸿凄厉的笑声,已经让他们清楚地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我累了,替我送他回去,不要再让人来打扰我了。”
众人沉默着互相看了看,均知他的心意再也无可挽回,各人神色多现悲凉,除张楚臣外,齐他人忽得一起跪了下去。
狄飞的大弟子目含热泪:“师父就再没有什么事,要交待我们的吗?”
狄飞笑笑:“抱歉,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交待的。”
张楚臣铁青着脸,看看白惊鸿:“他呢?”
狄飞目光在白惊鸿身上略略一凝,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从来祸福自招,能做的,他已全做了,他把自己最后所有的,给了白惊鸿,这已经足够。他没有必要,再让其他任何人,因此而承担什么责任。
一众弟子依旧跪着不动,好一会儿,大弟子才道:“师父,你去之后,这修罗教,应当传给谁?”
狄飞失笑:“人家不知道,你们难道也不知道,这修罗教本来不是我的,这下一任教主,自是你们自己选出来,我哪里有资格去指定。”
众弟子皆沉默不语。张楚臣慢慢地道:“纵然不认,你也是修罗之主。纵然你不管事,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只是因为你,你不指定,任何人做教主,我第一个退教,其他人也都不会服。你就算无心,我们也只认这份基业属于你。”
狄飞沉下面容:“为什么?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以前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真正让人为我全心效忠,为什么你们却……”
“因为你以前只视下属为走狗,下属能回报你多少真心。如今你待我们如骨肉,我们自当以骨肉相报。”张楚臣长叹一声,仰天道:“君主若以国士相待,臣子焉敢不以国士报之。”
狄飞苦笑了一下,修罗教到底如何组成,怎样运作,他全然不知,这些弟子中,有哪些人在教中起的作用最大,他也完全没打听过,却叫他如何指定下一个教主。正自为难之间,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忽然浮上心头,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窃窃的喜悦,如同孩子想要玩一出恶作剧一般,他忽然对张楚臣问道:“你博览群书,相不相信三生因果。”
张楚臣有些惊异地看看他,这才道:“以前不信,但如今,我愿意相信。若有三生因果,今生有缘之人,来世尚能相会,若无三世轮回,死后渺芒无知,今生牵挂之人,却又往何处去寻。”
“是吗?”狄飞微笑,然后看看众人“无论我选什么人做教主,你们都无异议?”
众皆深深伏首于地:“但凭师父吩咐。”
狄飞淡淡一笑,眼神渐渐遥远:“我所指定的修罗之王,魔教之主,名字里有一个汉字,他性格极其懒散,全然不思上进,但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眼睛,世上最清澈明净,不染尘埃的眼。”
大家安静地等着,然而,再没有听到一句后文。
最后张楚臣按捺不住:“这样就完了。”
狄飞很坦然地说;“是啊?”
张楚臣咬牙:“这人是谁,住在哪里?”
狄飞微笑:“我不知道。”
张楚臣磨牙:“我们去哪里找他?”
“我不知道。”狄飞依然微笑“也许天之涯,也许海之角。”
张楚臣咬牙如磨:“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我不知道。”狄飞继续微笑“也许是明天,明年,也许十年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反正总有一天,总有一个地方,会有这么个人的。”
“啊……”话说,某年某月某一天,有一个文弱书生发了狂,竟想把天下第一高手活活掐死算了。后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