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凛静静地听着。
那些往事如风,随着那温和的语声,一点点在心头复苏。
前尘如梦,梦里当年,每一点欢乐,每一分痛苦,刻骨铭心,都有容谦的身影。
他生命里所有的第一次,似乎都留着那人的印记。
最初的记忆里,就是那人一身绯袍,淡淡笑颜。说过的第一句话,走出的第一步路,第一次提笔写字,第一次骑马张弓,以及……
第一次被冷落,第一次遭排斥,第一次感觉到的伤心。
然而,为什么会忘怀呢?忘怀那些快乐,而只记得遭受的伤害,忘了那温柔的笑,那温暖的怀抱,那日日夜夜的守护教诲,忘了那时时刻刻的呵护关爱。
他怎么竟会真的相信,他会伤害他?他已背弃他?他怎么竟会那样狠心,眼也不眨地布下一层层的杀局,来针对他。
容谦见燕凛神情初时柔和怅惘,渐渐悲凉凄寂起来,心中知道,这孩子又莫名其妙地勾起伤心事,自责自苦了。暗自叹息一声,他抚了胸口,忽然一阵咳嗽不止。
燕凛听到容谦的咳嗽声微微一惊,醒过神来,见容谦抚胸闷咳不止,脸色都渐渐涨得红了,吓得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帮他抚胸拍背,惊惶地喊:“容相……”
容谦哪里是真的咳嗽,不过是借此分分他的心思而已。燕凛这个没侍候过人的人,手上可完全是没轻没重的,容谦本来没事,倒是让他捶得背痛。赶紧拉了他的手阻住他:“没事,只是刚才那阵风大,有点凉了。”
燕凛也没多想。一回手,解了自己那件盘龙金绣地披风。直接披在容谦身上,之后才有些愕然地问:“刚才有风吗?”
“你刚才发什么呆呢,那么大的风也没觉出来?”
容谦理直气壮地说瞎话,顺手拢了拢披风,感觉着自己完全被燕凛的气息所包容住。心里竟是一种说不出来地滋味。
仿佛就在昨日,还是他张开双臂,把那小小孩子呵护在胸膛之间,现在却轮到……
他微笑凝视那长身而立的英伟少年。
唉,他地孩子,长大了。
燕凛倒是被容谦刚才强词夺理的一问,逼得有些发呆,一时也没注意到容谦那略有感慨的神情。
也不知是否一物克一物,虽说燕凛也是个极聪明能干之人。可在容谦面前,却总是手足无措,脑子不够用。哪敢回答他刚才自己又是在想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只得顺着最初的话题道----
“我在想。以前都是因着我。害得容相没有时间顾及自己地私事。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容相也不用为国事太多操劳。我在宫里,也不能时常来陪伴容相,容相身旁不免冷清,是不是该有一个伴了。一路看文学网”
燕凛最初这么说,纯是为应付容谦的责问,只是话自然而然地出了口,心中也悄悄有些感慨。
当年他占尽了容谦的时间,现在真正长大了,能分出来陪伴容谦的时光,却又少得可怜。
他是燕国的皇帝,是乐昌的丈夫,是那未出世孩子的父亲,那么多的身份,那么多的人与事需要在意,而这个他自觉最重要地人,却只能被困在这奢华的国公府里,孤独地等待着,回忆着许多年前,那永远在他身旁的孩子。
容谦闻言笑道:“你啊,想得也太多了。这夫妻之事,我也不是就不愿不想,只是万事随缘,不必刻意为之。若遇着合适之人,自然是好,若是没有,我这一生,也算是活得极精彩地了。随意找一个美女到身边来,也未必真能成为良伴。”
他轻轻在燕凛手背之上,安慰地拍了一拍:“何况,我素来懂得怎么自得其乐,如何安排生活。身边有青儿会陪我,偶尔无忌也会跑来给我演演猴戏,逗我一乐,更何况……”他看着燕凛微笑。
“你不是说,只要有空就会来看我,聊聊天,打打猎,讨论一下国务吗?就算是不出仕,我也不是被投散闲置,不是什么也不能做。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必要叹息孤单寂寞呢?”
燕凛虽然是极真心地想要为容谦成亲的事出一份力地,但听容谦这样从容表态,心里到底还是莫名地觉得一阵轻松。暗中笑话自己,果然还是自私嫉妒地,却也还是不自觉让笑意从眼底眸间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