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荫荫说想嫁给容谦,燕凛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脑子一热,竟是双手在鞍上一拍,借力飞起,一跃到了马车前,一手拉开车门,直接一纵身就进了人家女儿家的车内。
马车内很舒适,到处铺了柔软的锦垫,可坐可依可靠,中间有一张小小的矮几上,还摆着香茶,鲜果和银烛。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跪坐在矮几旁,看他突然闯进来,满脸惊骇。荫荫放下车帘,也略有惊异之色地看着他。
燕凛这里身形一动,几个明护在旁的侍卫也立刻跃至,一人一手拉住马车,一人冷然把车夫置于掌控之下,另有二人一左一右,探首在车门旁:“少爷……”
燕凛沉了脸色沉了声:“你们别多事。”
几个侍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有些不妥,但谁也没胆子冒犯明显心情极不愉快的主子。
直到这时,受惊的小丫头才叫了起来:“你怎能如此无礼?你怎能随便上我们的车?”
燕凛冷冷回头给了外面一个眼色,一名侍卫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伸指一弹,薄薄一张纸,准确地飘到矮几上方徐徐落下。
“现在,我有资格上你们的车了吗?”燕凛毫不客气,语气森然地问。
小丫头气得脸都红了。她年纪小,服侍荫荫才一两年,见的都是这京城花魁,长袖善舞,众星捧月的热闹光彩。虽说是青楼女子,有钱就可以接近,但荫荫即是花中魁首。象样的气派排场总还是有些的。
那些来寻欢买笑地客人,总是尊重趋奉的,她又何曾见过这样赤裸裸的轻视侮辱。不免又气又急:“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这样看不起人?就算我们是青楼中人,也由不得你们这样侮辱。”
荫荫却是低笑起来:“有钱自是了不起地。公子这样了不起的人,当然可以在我地马车上,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小丫头大急:“小姐……”
荫荫笑吟吟看着她:“月儿,你还小。你没明白。身在风尘,迎欢卖笑,被人侮辱,本来就是应该的。更何况……”
她淡淡扫一眼矮几上的银票:“这世上有人肯用银子来侮辱你,实在是你的福份。”
她自己亲伸玉腕,倒了一杯香茶,转身奉给燕凛。
燕凛也不接,冷冷一挥手,几个侍卫迟疑一下。到底不敢违命,伸手关上了车门,散了开去。只左右围定了马车,继续前进。
车里。荫荫也全不以燕凛的无礼为意。燕凛不接茶。她就大大方方,自己浅呷一口。回手搁回矮几上,方才笑道:“公子屈尊上车,想是有话要教训小女子了。”
燕凛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出身,怎敢如此不知羞耻,竟想要嫁……”说起这个字眼,他都眼睛冒火:“想嫁给容公子为妻?”
这话说得何其不留余地,旁边地月儿,又气又恼又委屈,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荫荫却大笑起来。
她这般女子,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这时笑不可支,急急用手半遮着唇,以免过于失态,袖子滑落下来,露出雪白柔滑的手腕,腕上两只玉镯儿,随着她的笑声,轻轻相击,脆响不止,映着车中灯光,竟是一副极诱人的美人图。一路看小说网
可惜的是,燕凛此时心冷如冰,心怒如炙,便是天仙下凡,也断然生不起怜爱之心,只是隐隐含怒地叱了一声:“你笑什么?”
“我笑公子行事奇怪。我几时说过,我要嫁容公子为妻了?”
燕凛气结,这女人刚才说的话,就敢抵赖:“你刚才明明说……”
“我说要嫁容公子,并不曾说是要做正室夫人啊?”
荫荫笑得粉面含春,眼波欲醉:“我对容公子一见倾心,愿为妾为婢,添香捧茶,这一番微薄痴心,怎么就惹得公子如此动怒了?”
燕凛一听到荫荫说“为妾为婢”四字,已知自己太过冲动造次。
高门世阀,富贵人家,免不了妻妾成群。妻子必然是名门贵女,但妾氏的来历就无需太讲究了。很多名臣名士,都会纳家妓舞妓这一类卑贱女子为侍妾,闲着没事,写写诗,称赞一下这小妾的才貌,谈谈和小妾调情相处的韵事,反而会被传作佳话。
这些侍妾因为是买来地,连正式纳娶的姨太太都不如,可以随便互相赠送,甚至有那文人墨客,拿自己宠爱的小妾去和人换匹名马,还可以被人称颂为风流潇洒。
这荫荫若说是只想给容谦当姬妾,确实属于完全合乎身份地念头,也谈不上什么妄想。而他这样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跑到人家车上关起门来兴师问罪,就变成完全是莫名其妙了。
堂堂一个皇帝,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火冒三丈,理智全无,要传出去,真得笑死满天下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