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哑口无言,一时接不得话。
这种事情,怎么好明说。
袖手不救京城,然后再全军反攻,秦王若是还没有死也趁乱把他弄死,再宣称大王被害,号召所有秦人复仇,这样地手段,并不是多么难想到,只是……
只是。方轻尘毕竟是外人,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轻松。京城是秦国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城池。千年古城。一旦被敌军攻破,屠城劫掠。生灵涂炭,那么多的百姓,他们怎能忍得下心。
太庙,皇陵,也都在京城附近。万一这些人贪心不可抑制,破庙挖坟,以谋财物,那秦旭飞身在皇族,就算是拔剑自刎,也抹不去这样的羞辱。
如果敌人将秦王吊在城墙上,要他们放弃攻城,他们又怎么办?忠孝大节,史笔如铁。虽说心里恨得秦王要死,可不是迫不得已地话,谁也不能真的公开当那个将自己的君主置于死地地人啊。
当然。柳恒很明白,真到了那种时候。只要安排一个将领假做冲动或失手。一箭射死秦王,然后让秦旭飞痛哭流涕。大喊着要上吊撞墙,自刎谢罪,最后是全军跪求,人人以大义相责,才勉强拭泪,为国偷生,只把放箭的将领处死了事,就得了。
只不过,柳恒也明知道,这种精明地事,就算是砍头,秦旭飞也做不出来。不管事后能得多大的利益,他也没法如此牺牲自己的下属将领。
正是因为这种傻气,这支军队才能在这些年里都凝聚不散,锋锐如初。然而,也还是这种傻气,在如今,成了他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柳恒除了叹息,也唯有叹息。方轻尘说他们笨,说他们蠢,实在是很对的。
方轻尘显然也觉得和这帮死脑筋讨论这种机会如何把握,纯属浪费精力。顺嘴说了那几句,稍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也就懒得再谈论这个问题,改口又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三万。”这已是在紧急情况下,他们能临时召集地所有精锐了。
这次方轻尘是真的皱了眉头,看看前方偌大的颖城:“你们这里的驻军应该还有两万吧?”
“粮草不足,在急行军赶去救援时,无法同时筹措粮草,所以,只能有多少粮,出多少人。我在这里,负责的就是尽快筹粮,同时征召其他分散各处的军队,尽快集结。”
“筹粮还需要你亲自去?!地方上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柳恒苦笑:“一来,卫国,吴国,陈国,分三个方向一直往国境深处打,所过之处,都是寸草不留,坚壁清野,就算我们把他们打退了,把城夺回来了,粮食到底还是很难筹集。二来,那些官员也有他们的苦处,就算有粮,他们也要先想着那些饿肚子地老百姓,三来……”
三来,到底秦王和秦旭飞之间是有心结的……就算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想想上头那位阴狠刻毒地性子,下头的官员们,也难免有很多人要考虑一下,全心全意帮着秦旭飞,将来到底能不能落个好下场。
他摇摇头,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道:“其实也不是由我来筹粮,只是由我来坐镇催粮,再不断派兵督促地方官员,这样他们办事才会用心。”
方轻尘冷笑:“你们以一支孤军对抗四国兵力,已经是愚蠢至极,居然还要分出这么大地心力来为补给费心。这么多年征战,你总不成还没学会辣手杀人。”
柳恒咬牙无语。他们不是没有杀人,只是……也许……杀得还不够多……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地?既然他们对你们坚壁清野,你们为何不以牙还牙。地利是在你们这边,人心是在你们这边。他们的十几万大军也要吃要喝,深入秦国境内后,你们若要骚扰他们地粮道,应该并不难。”
柳恒无可奈何:“我们已经分出重兵切断他们的粮道了,正因为这样,现在我们能用的人手才不足,以致无法全军救援京城。但是,他们每占一地,就地劫掠取粮……”
方轻尘看着柳恒,那眼神赤裸裸又如同看着一个白痴:“我是说,你们自己呢?为何不先他们一步坚壁清野。粮食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全烧了,一片木头也不给他们留下,不用半个月,他们自己就得饿死自己。”
“但是,这也会饿死无数百姓……”
方轻尘森然道:“你们不烧不抢,等他们攻破了城,不一样还是会烧会抢。你们将自己陷于困境,也不过能让老百姓能多吃一两天饱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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