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翊宣笑道:“我刚才出来时,瞧见你二哥叫住了他,想是你二哥是个武人,见陆平手持长剑又是我的贴身侍卫,怕是凑到一起谈论武功去了。”
小桃笑道:“我二哥从小在家随着我爹种地,哪里会得什么武功?不过是人高壮结实,比别人多着一把子蛮力罢了,进了那衙门里跟着他那些捕快同僚们学了几式三脚猫儿似的把式,哪里会些什么?陆平的功夫我可是亲见过的,怕是二哥若要和他比划,倒叫他笑话死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喜鹊,压低声音道:“我听喜鹊讲来,今日的事她很是感激陆平,我想改天你把他带去迎客来,我在那里好生请请他,谢谢她救了我的丫环,而且我听喜鹊讲这事儿时,脸红得象滴出血来似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风翊宣故意慢下脚步,跟前面喜鹊保持了一定距离,才轻声笑道:“这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情况紧急,陆平救她时抱也抱了,扶也扶了,她站不稳又一头拱在陆平怀里,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自然是害臊了......怕是,心里也对我们家陆平感激到十分。”
小桃想起喜鹊提起陆平时的羞涩的神态和扭捏的举止,这在她身上可是从未见到过的,听风翊宣这么一说,难道是陆平英雄救美之后,喜鹊看上他了?小桃心里就是一喜,那个陆平不仅人才出众,相貌堂堂,平日里行为举止也是极妥贴的,又是风翊宣身边极得信任的近人儿,若是喜鹊真的能跟了他,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她心里有了这想法,面上却没说出来,因着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猜想,还未得到喜鹊本人的证实,她不好胡乱去说,再说那个陆平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个未知数。还是慢慢的看着情况,她再做打算。
心里想着,便已来到了桃仙居。
风翊宣见这是个不大小小的清静雅致的院落,院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树上开满了金黄的桂花,随风飘来一阵阵淡淡宜人的桂花香气。树下一套青石的桌椅,石椅上皆套着锦缎的椅垫,想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之故。一排连着的六间朝南的正房建设的小巧精致,窗棱上一色儿挂着秋香色的软烟罗的窗纱,随风半飘半坠的,对面一溜种着各色夏花的长方形花圃里,花草生得繁繁茂茂的,五颜六色点缀得甚是漂亮。
小桃将手上点心盘子放在院中桂花树下的石桌上,迎上来笑道:“七王爷看够了么,我的小院子实在是比不上王爷府里的景致,你就凑和着看两眼也就罢了,来吃点心好么?今日里我备下了许多新鲜吃食,保证都是你平日里吃不到的。”
风翊宣笑着坐在石椅上面,桃仙居里的四个丫头一起上前来给他行礼,风翊宣笑道:“别这么多讲究了,又不是在宫里,你们平日里怎么伺候你们小姐的,就怎么来吧,犯不着因为我在这里,倒生出许多拘禁来。”
说着,便从腰间荷包里取出四个梅花形的小银锞子,放在桌上,笑道:“你们几个平日里伺候你们小姐,甚是用心,这几个小银锞子是宫中过节时所制,外面却是得不到的。你们一人拿一个去吧,算是我赏你们的。”
小桃见那四个小银锞子,一个也有四五两大小,和外面粗制铸造的锞子不同,手工甚是精细,成色也好,放在桌上映着日头雪白锃亮的。四个丫头里喜鹊和画眉是见常了七王爷的,现在又知道将来这位就是自家姑爷,也不客气上前分别拿了一个谢了赏,而小珍和豆儿是新提上来的丫头,以前没跟着小桃出去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子王爷,今早她们才听画眉说这位王爷大人是喜欢自家小姐的,心里既惊且喜,这会儿子又见这位未来的姑爷一表人才,相貌英俊,真是前所未见的。心里更是替自家小姐高兴,便也上前拿了银锞子,谢了赏下去做事。心里暗道自己好运气,跟了个主子就是个极好的,主子未来的丈夫竟是个身份尊贵的不得了的皇室子弟,这样连带着她们这丫头们的品级也比别人高着一等儿了,自是非常欢喜。
小桃和风翊宣在石桌前对坐了,画眉早泡好了上好的茶来献上,小桃指着几盘点心道:“这是我昨晚吩咐厨房今早刚做出来的,本想着吃着好了,便在点心铺子也加上几项,你便替我尝尝味道如何?这一盘是松瓤糖粉百合糕、这个是双色芝麻香酥饼,这两样都是甜口儿的,还有这两样点心却是咸口儿的,这个是火腿笋绒盒子,那个是鸡肉松糯糕。”
风翊宣听她一头说,一头笑,“罢罢罢,我不用吃正经饭,单是吃这些点心怕是也饱了,不如给我留着打包拿回家吃去可成么?”
小桃歪了头故意打趣笑道:“你这样一个有钱的王爷,倒稀罕这几块点心?占我的便宜,还要拿了家去吃?我偏不准。”
风翊宣瞧着院里没有别人,那几个丫头都进屋去收拾去了,想是故意避开了,胆子便大了起来,伸手一把盖在了小桃放在桌上的玉手,笑道:“你说的正是,我不但小气就偏要饶你这几样子点心,还要占你一点便宜呢,否则不是做了虚名儿,不如就依你所说,也坐实了名头也就是了。”
小桃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左手,脸上一红,就想把手抽回来,奈何他握的甚紧,挣了一挣也就由他握着了,风翊宣见她动了动就没再挣扎,心中一阵欢喜,正色道:“小桃,方才你家里人的担心,我知道你也必是有的,我只告诉你,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既在你家人面前说了要娶你,就算有什么难题我也必会解决的,你只相信我就是,只管好好等着我来提亲下聘就是。”
小桃见他神色认真,也正色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要你有这份心,就算将来有什么阻碍,我也一定等着你,你一日不变心我便等你一日,一年不变心我便等你一年,十年不变心我便等十年,总有一日等到你跟我上门提亲的那日。只是,若是你万一有一天改变了主意,就来提前告诉我,我绝不痴缠着你,咱们好聚好散。”
风翊宣深深注视她半晌,低声笑道:“瞧你说的,怎么就认定了我会变心似的,再说事情也没你想的那样糟,母妃她对你很满意,只是怕父皇觉得你是一介平民女子,会有些犹豫,不过既是当年我皇叔和皇婶都一样顺利成了亲,咱们有这一宗例子在前,可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让你安心,你倒说出好聚好散来了?”
小桃眼睛盯着他瞧,笑道:“你这番意思不在今日也不在前日,那是我早就知道的了。可是我心里却总有点子顾虑,仔细想了一想,你是什么门第,我是什么门第?我能这样高攀吗?往后就算是高攀上了,不知会不会横生枝节,生出许多事情来?”
风翊宣正色道:“我真不料你会说出这句话,你以为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么?”
小桃道:“你当然是真意,我若这个都分辨不出,何苦与你坐在这里交谈?又何苦随你进宫里去见你的母妃呢?我便是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真的,才生出这许多烦恼来。”
风翊宣淡笑道:“我既然是真意,你我之间,怎样分出门第之见来?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若是怕这个门第,早就躲远着我了,哪有今天?”
小桃也笑了:“你既然对我有这番诚意,当然已无门第之见,但是你毕竟不是一介平民,而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就算你和李妃娘娘没有这许多顾忌,难道皇上,还有皇太后,还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们这许多人都没有门第之见吗?怕是不然吧?我估计着那有想法的要比没想法的多得多呢。”
说完了,便轻叹了口气,低垂了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定定的望着石桌出神。
风翊宣笑道:“你这是多虑了。我皇叔当年要娶我皇婶时,说实话确实遇上不少阻碍,他那日跟我说,当时他说了一句话给我父皇气得半死,他说婚事是我的事,与你们什么相干?只要她肯真心嫁我,我愿意真心娶她,这婚事就算成立了。为了这个,父皇现在和皇叔提起这件事,还又笑又骂的呢。我却是觉得我皇叔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是能做到的少之又少罢了。”
小桃也笑了,“虽说你们皇家有福王爷这一个特例,不过也是极少的一部分,除了福王爷和福王妃这件婚事,怕是其它人都是找的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
风翊宣握她的手又紧了一紧,“你这担心倒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虽然皇家喜欢跟名门大臣的家庭结亲,但是也没有严令禁止跟平民百姓家结亲呀。而且,你也是个有本事有才华的,我母妃和皇祖母也都看到了,你家一样是体面人家,不过只是没有家里人做着高官罢了,我又不想在朝里建立什么人脉,好拉帮结伙儿的,我只求一辈子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平静日子就好,所以我不需要什么朝中重臣的闺女亲眷,我只挑我自己喜欢的,你明白了么?”
小桃笑道:“你说的这番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而且我也喜欢听,我不能驳你,只是我担心的不是你这里,而是怕皇上不肯赞成,虽说你这样说,但是毕竟皇上是你父皇,他若是逼着你娶别家的千金小姐,你还能怎样呢,我又能怎样呢?莫不成我们还真能私奔不成?若是那样,我怕是要背上一个拐带皇子的罪名,被皇上给砍头了呢。”
风翊宣笑道:“你把皇宫里想成什么地方了,动不动便要砍人脑袋?不过若真是象你说的那样,只要你肯,我们也不妨私奔一把试试,在外面将亲事办了,将生米煮成熟饭,怕是父皇也没有办法了。”
小桃撅嘴道:“你说得倒轻巧,我听听当个玩笑也就罢了,若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岂不成了我故意挑战皇家权威,拿已成的事实来威胁皇家,那皇上必是恨我到死了,抓住回来怕是不仅是砍头那么简单了,想是要将我五马分尸才解得恨了。你是皇家子弟,皇上自然是不能动你的,大不了就是罚禁足一年半载的,我这个美人儿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风翊宣被她逗得大笑,“美人儿,你说谁呢?美人儿在哪里,叫出来我也瞧瞧。”
小桃也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我乐小桃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难道你就没感觉到么?”
她虽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实在是觉得好笑,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和风翊宣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风翊宣趁机劝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我只一句话,你万事都不要担心,有我呢,这边的亲事我自会想办法办妥,你只安心过日子就是。”
小桃也笑道:“好了,既然这样,我就听你的话。咱们不说这个扫兴,你到底要不要尝点心?”说着,拈起一块双色芝麻香酥饼,道:“你怕吃不下我做的其它菜是么?那就只尝这一个吧。”
风翊宣张开嘴,小桃笑着将点心喂到他嘴里,见他吃得香甜,笑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嗯,不错,味道不会太甜,还有股子芝麻的清香,挺好。”风翊宣由衷的夸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