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吴狄想到一个问题,当即暗道:“我靠,栎阳离骊山可是有数十里呀!”
当下自有宫人扶持吴狄蹬车,所谓软辇不过就是一辆四面敞风,顶上有华盖,车中铺满皮毛的双驹大车而已。上得车来,车一行便抖,让吴狄是坐也不得,趴也不得,被这种硬接触的车抖散骨头还是小事,就怕抖得背上的伤口开裂那就不好玩了。
到最后实在无法,吴狄还是让随侍的人将皮毛垫了又垫,一路趴到了骊山。
“嬴玉,住手……你……你怎可伤你二哥……”才到骊山,还未下车便听到一声大喝。抬眼一看却恰好看见国后正举着拐杖要打一个白衣少女。吴狄急忙下得车来,正好听到这少女哭叫道:“娘亲,你打杀了我便罢!身为国君,庇护仇敌。今日嬴玉若是不死,必要为阿大报仇……”
说完只见这白衣少女一扬手中长剑,竟是直直向嬴渠梁刺去,幸亏嬴渠梁身旁那名叫做黑伯的老者出剑格挡,才将少女剑势拦下,而边上的亲卫见状也是急忙上前两下便将这少女制住。待吴狄悄声向一旁随行的宫人一问,才知道这少女正是嬴渠梁的小妹,秦国的嬴玉公主。
按照秦国风俗,女子长大都要嫁人,因此在家中是不列排行的,不然吴狄也不会成为三公子了。
却说嬴玉一脸愤恨,怒声道:“二哥,为何不让我杀公叔老贼为阿大报仇……可是要以公叔老贼为质,向魏狗求和?”
嬴玉此言一出,群臣大哗。
一旁的嬴虔脸色急变,忙上前喝道:“小妹,此话是听谁人说道。”
嬴玉冷冷一哼道:“哼!栎阳城中,早已是街知巷闻,知者甚多,还需听谁说道?二哥,你却是直言,到底是也不是?”
嬴渠梁此时面色如铁,双拳紧握,口中怒道:“私仇滥杀,乱国乱局……”
嬴玉听着也是大怒,出声喝道:“君仇国恨自古一体,何谓私仇?”
“无视国家存亡,惟泄一己怨恨,就是私仇……”嬴渠梁斩钉截铁,一字不让。
嬴玉更怒,咆道:“得先君之位,忘先君之仇,天地可容呼?”
嬴渠梁也道:“公器不存私念,公父若在,也会如此!”
嬴渠梁此话一出,不但嬴玉当场哑口,就连旁观的众多大臣也一时哗然,嗡嗡之声不绝余耳。跟在一旁的吴狄古文造诣虽然有限,但连蒙带猜也大致明白了什么情况,看来是嬴玉公主得知了嬴渠梁欲以公叔痤为人质向魏国求和休战的事,因此抢着过来杀人。而在祭灵大堂时,嬴渠梁听闻嬴玉赶往骊山便急急追去,想来也是坐实了这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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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人头和一个可能延续数年的休战协议,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便是以秦人吴狄的浅见,也是有所分晓的。可眼下群情激奋,众人都是一副不杀公叔痤祭灵便不罢休的表情,也劝无可劝啊。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闻一声爆喝:“子岸,开营!”
只见嬴虔突然拔剑在手正欲上前,嬴渠梁伸手一拦,道:“左庶长,公叔痤不能杀!”
嬴虔怒喝:“左庶长?左你个鸟,我是你大哥……”
嬴渠梁黑脸喝道:“事涉国家,没有大哥,只有君臣!”
嬴虔抢上一步,扬剑喝道:“老秦人同仇敌忾,我看那个国君敢保仇敌!”
嬴渠梁也卯上了,挺胸上前:“父仇为私,不能公报。”
嬴虔道:“父仇为天,不能不报。”
不待嬴虔再言,嬴渠梁抢道:“左庶长,本公令你立即撤兵,退回栎阳。”
“嘿嘿……认上卯了啊!”嬴虔不怒返笑,突然伸手一捋,便将头上的高冠给捋了下来:“好!我嬴虔今天就不当这个鸟庶长了,我要报仇!”
嬴渠梁怒目猛睁,咬牙道:“左庶长今日既然执意要杀公叔痤,从本公身上踩过去便罢了!”
场面一时僵住,众人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国后也全身颤抖,似乎被气得不轻。吴狄见局面火爆,知道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端,便急忙让随人搀扶,上前急道:“两位哥哥,请听臣弟一句……”
嬴虔和嬴渠梁这时也在火头上,便自齐声喝道:“说!”
吴狄筹措一下用词后,这才开口道:“这个……有道是‘士人说书,屠户说猪’。臣弟在老家做屠户时,知道一句民谚,叫做:‘猪仔杀得,猪公杀不得’!”
“嗯!此是何意……”嬴虔和嬴渠梁听得都是一愣,谁知一旁的嬴玉听闻之后也先是一呆,接着突然“咯咯咯”的大笑起来。吴狄斜眼望去,却发现这嬴玉口中竟然是一口这个时代极为少见的白牙,不由一时看得痴了。
嬴玉狂笑了一回,这才笑道:“呵呵,你竟说公叔痤是……猪公!”<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