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清晨,隋夫人从宿醉中醒来,由贴身丫鬟服侍着穿了衣裳洗漱过,才坐到妆台前,便见陈氏带着隋丽华身边的董妈妈走了进来。
董妈妈满面慌张,疾步走至隋夫人跟前,便噗通跪下,“夫人,二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隋夫人挑眉,诧异望着身侧的老妇人。
董妈妈低垂着头,满面愧疚,“今晨老奴叫人给二姑娘送饭,叫了半天的门也没动静。开门进去一瞧,满屋里都没找到二姑娘。老奴最初以为是二姑娘闹着玩,谁知道找遍了各处也没找到。只是她平常存银钱的匣子空了,几件贵重首饰也不见踪影,恐怕是……”她是隋彦的奶娘,因得隋彦敬重,平素甚少自称老奴,可见此时的惶恐。
隋夫人斜睨着她,“恐怕是什么?”
“恐怕是二姑娘偷偷溜出府去了。”董妈妈眉目低垂,腰背都更弯了些。
“这孩子又胡闹,也不知溜去了哪里。”隋夫人揉着双鬓,沉吟片刻,道:“打发人到各处去问问,看看丽华有没有去相熟的人家。再则,屋门都是从外锁着,既然她已逃脱,必定是有人帮她。那边的人,董妈妈最是清楚,想必能问出线索——也不必着急,问出来,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隋夫人这般态度,叫董妈妈暗暗松了口气。
董妈妈做过隋彦的乳母,又因膝下独子早夭,颇得隋老夫人赏识和照拂。当年田氏入府时,隋老夫人已经过世,隋老太爷感念田家的恩情,又知隋彦敬重乳母,特地派她去田氏身边帮衬。后来田氏亡故,隋彦便将隋丽华托付在她手上,悉心照顾。隋丽华幼时生得粉嫩,长大后又嘴甜会哄人,十数年过去,两人之间颇有情分。
此时,董妈妈难免提前开脱,“夫人莫生气,二姑娘这阵子听从夫人教诲,格外安分,每日只是读书习字。昨晚城中灯会热闹,二姑娘自幼爱逛灯会,怕是没忍住偷溜出去看灯,又怕夫人责罚没敢回来。老奴这就去查问。”
“她若知错,我自然不会责罚。”隋夫人宿醉后面色不大好,挥手叫陈氏送她出去,便还是如常梳妆。
她从南郡嫁入京城,在这里相熟的人不算太多。且隋彦父子在北庭手握重兵,隋家在京中的举动格外惹人注意,隋夫人为免麻烦,平常除了接待往来,甚少出门做客造访别府。也就是昨晚阖城观灯,才有兴致出去坐坐,多喝了两杯,宿醉归来。
没想到,隋丽华还真敢趁此机会逃出去。
京中如今已渐渐暖和起来,饭后坐在廊下,春风渐暖。
到得后晌,听得董妈妈那儿似问出了头绪,隋夫人便回屋中歇觉,这一睡,便到了日色西倾。
董妈妈在外等得满面焦灼,然而夫人歇息,谁都不敢去打搅,只能干着急。
听得隋夫人已经起身,董妈妈连忙进去禀报,将审问的经过简略说了,才惴惴的道:“……是徐妈妈暗里帮二姑娘安排,放二姑娘出去。老奴已经将她看守起来,待夫人处置。只是二姑娘她……据徐妈妈说是想念伯爷,出府之后,已经往北庭去了。”
“北庭?”隋夫人面色微变,“她独自去的?”
董妈妈跪得更矮,声音都低了下来,“有两个人沿途保护。”遂将名号报上,却是当年与田老将军有瓜葛的人家。
想来也是徐妈妈先前安排好的。
董妈妈不傻,知道田家旧人护送隋丽华北上,必会令隋夫人不悦,愈发忐忑。
隋夫人果然冷笑了两声,“安排倒是周密!可丽华才多大年纪,又是田家仅剩的血脉,路上万一有闪失,他们谁担当得起?糊涂!叫隋忠带十个人出去找,她愿意去北庭就护送她过去,哪能如此行事!那个徐妈妈既然如此糊涂,便连家人都赶出去。丽华无恙便罢,若稍有闪失,唯她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