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小溪边,杜三小姐顿了顿,然后走向了那座假山顶上、月桂丛中的高亭。这亭子日日都有婆子打扫,显得一尘不染。亭子中间是一正四副雕花石桌椅,石椅上放着银红色的锦绸绵垫防寒。杜三小姐随意捡了张石椅坐下,微微侧着身子靠在石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冻得如银练似的溪水,手指头则无意识的搅着一只帕子。
她不说话,秋荷也不敢作声。觉得自从小姐醒来以后,以今天最是奇怪。抬眼看去,只见杜三小姐的鼻峰挺秀,侧面轮廓线条清秀无比。此时沉静无声,眉目自安然平和,仿佛忽然长大了几岁似的。心道,三小姐虽不及二小姐那般艳丽无匹,其实也算是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自幼深居简出,在东京都的世家之间没什么名声罢了。
却又担心,别是小姐想起什么了吧。转年春天就要筹办与林家的婚事,小姐若一直失忆倒好了,糊里糊涂嫁了过去,糊里糊涂和林二少爷做了夫妻,糊里糊涂的也就过了一辈子。怕就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以前的事都记了起来,再做出什么浑事折腾人。
秋荷忐忑不安的站了好久,觉得自己的脚开始冷得有些吃不消了。她迟疑了一下,走到杜三小姐的身后,低声道:“小姐,亭子里太冷,咱们还是回屋坐吧。”
杜三小姐像是从沉思里突然惊醒过来,有些迷惑的看了看秋荷,然后眼神才渐渐清明过来:“这里味道干净,我想坐着想点事儿,你若是冷了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
我一个做丫头的难道还能把主子丢在外面,自己躲冷去?秋荷心道,什么叫味道干净,难不成主子的闺房里燃着一两银子一钱的银犀香竟是不干净了。只不过耍脾气素来是做主子的权利,她只能陪笑道:“小姐,奴婢是想这会儿该是吃药的时间了,若错过了时辰影响了药效,卢大人来了准又得责备我。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回屋把药喝了吧。”
杜三小姐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便也没多坚持,起身离了亭子。秋荷扶住她的手,只觉得小姐每一根手指都冷得像冰似的。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清晨,秋荷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听到从小姐卧榻处传来几声轻咳。她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披了件长衣匆匆跑到杜三小姐的卧榻边撩开帘子。只见自家小姐躺在厚厚的锦被里,颊边有两边异样的潮红。秋荷心里一忽悠,忙把手在怀里暖热了,再轻轻放到杜三小姐的额上试了试,果然是比往日灼热些。
她也不敢出声,轻轻替杜三小姐将被角紧了紧,转身悄悄出了屋子,立刻便跑到楼下金儿、玉儿的房前,小声将两人叫了起来:“金儿,你赶紧到管家那里去,告诉他三姑娘病了,让他把卢大人请来。玉儿,我去厨房熬姜汤,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到楼上伺候着,别让小姐醒来叫不到人。”
金儿、玉儿两人睡得懵懵懂懂,半晌才张大嘴巴:“啊,小姐又病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