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C城多雨,夏尧在碑前放下鲜花和祭品,离开的时候刚好下雨,墓碑上黑白相片里的男女在薄雾蒙蒙中微笑,离她越来越远。
事发两年,她已经能够独自到墓园拜祭,不再流泪。
回城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街边花店的老板一盆盆把摆在外头的鲜花往屋里搬,她掏钱买了只百合,拿着花束继续走路。
豆大的雨点噼啪打落在花瓣上,她低埋着头,将花护在怀里。
赶到车站时,头发已经被雨水淋的透湿,水珠子沿着衣袖嗒嗒落在雪白的板鞋上。
身旁有三两个人窃窃私语,她浑然不知依旧埋着头,怀里的百合新鲜得像刚开出花朵。
一场秋雨一场寒,先前被雨淋着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找到避雨的地方才感到透骨的寒。
有皮鞋踩在菱形小方砖上,接着头顶的光线略微一沉。
她抬头,看见似曾相识的脸,漆黑的双眸里散布些许笑意。
“不认识了?”
他撑着墨蓝格子伞,平展的西装领口露出洁白衬衣领子。
夏尧忽然记起那张写生的照片,想笑却笑不出来,扯开嗓子说你好,声音已完全嘶哑。
他没有好奇她的狼狈,也不加多问,只脱了外套披在她湿透的肩膀,问她要去哪里。
她倏地清醒,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额上的雨水滑过眉滴落在睫毛,她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水顺着脸颊落下,像一滴泪。
“新安路。”
于是他带她去新安路。
那幢房子已经空无一人,夏尧身上有钥匙,却不敢开门进去。
他陪她静静站在雨里,大雨落在伞顶啪啪响。
他看到她穿白裙子,湿透的裙摆皱巴巴地紧贴小腿,皱了眉问:“冷不冷?”
良久,夏尧才转过脸看着他。
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瞧得他哑口无言。
好长时间没再落泪,这一哭竟像蓄发的水,怎么也止不住。
他伸手拍她后背,温热的手触到冰凉的背,她像棵风雨飘摇的草,忽然扑进他怀里,嘤嘤呜呜竟哭出声。
他将她搂紧,似要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半小时后姑姑开着车终于找到她,临别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胸前被泪水打湿,左肩被雨水淋湿……
床前似有热锅蚂蚁般的焦灼脚步声,床里的人左右摇着头,紧闭的双眼竟汩汩流出泪来。
“醒了醒了!”
姚漫握着夏尧的手,将梦靥中的她摇醒。
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欷歔原来只是场梦。
“发生什么事儿啦?
昨儿晚上一回来就躲进房间里。”
姚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跟展翼吵架啦?”
本来模糊的意识经她这么一说,顿时变得异常清醒,她直直望着天花板,明亮的眼珠子又开始流泪。
好长时间没见过她哭,姚漫慌了神,连忙问她怎么了。
她抽噎着将被子扯过头顶,忍住呜咽的哭声,紧握被子的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昨天。
那个女人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顿觉说错话,连忙道歉:“你别误会!我和他都离婚两年半了,我这次过来玩儿,迷路了才迫不得已打电话给他。”
见夏尧仍旧一脸惊讶,她连忙退回屋里,五分钟后就拎着旅行包站出来。
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顿了顿便头也不回地冲下楼。
在洋槐树下来回踱步的贺煜宸见来者竟不是夏尧,慌忙冲上楼。
见她靠墙蹲坐在地上,他放缓脚步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缓了口气才说:“其实现在知道不晚,总比有了孩子才了解真相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