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换了个地方后,小人的状态看上去依然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被塞斯放在铁王座的扶手上,便一直恹恹地抱着双膝,低着脑袋,无精打采,像是被风霜打了的茄子。
塞斯支着下巴,垂下眼皮冷冷地看着小人。
小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却没有抬头和他对视的意思。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塞斯终于感觉到了些许不耐烦,他慢慢坐直身子,用食指戳了戳小人的肩膀:“这么容易被吓到?”
这下小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飞快地看了塞斯一眼,叹气道:“血腥味真不好闻。”
无论是上个世界的妖怪的血腥味,还是这个世界的地精的血腥味,都让他恶心得差点干呕出来。
“是吗?”塞斯发出一声轻笑,可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笑意,他转头看向因为过于偌大而显得空空荡荡的大厅,“我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被你的族人保护得很好,还是该羡慕你们小人族被我们卡帝国保护得很好,一时的和平让你们忘了科马宁大陆永远都会弥漫着战争的硝烟,倘若今天你手上不沾着别人的鲜血,明天别人手上就会沾着你的鲜血。”
说完,塞斯看向小人,只见小人用迷茫的表情望着他。
塞斯本来要收回手,见状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脸。
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嫩滑,宛若刚剥了壳的蛋一般。
而且小人没有躲,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戳,浅灰色的眸子里映出他手的影子,配合着那副依旧茫然的模样,看着真是有趣。
“你们可以忘记卡帝国是如何在战乱中护住了你们小人族,但我不会忘记当初卡帝国内乱时,那些地精和半兽人是如何剥巨人的皮、吃巨人的肉、喝巨人的血、啃巨人的骨。”塞斯顿了顿,将手放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冰凉的表面,“或许刚才那个老地精的身体里,还有着巨人的血肉。”
毓秀完全被这番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塞斯说,“不要同情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族人的残忍。”
这时,毓秀才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塞斯忽然对他说这些话。
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塞斯陛下,我只是在闻到血腥味后想到了一些往事,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
塞斯下意识地想问什么往事。
但他还没开口,就被女仆的脚步声打断了。
“塞斯陛下。”女仆提着裙摆匆忙走到铁王座下面,隔着许多层台阶,向塞斯行了个礼,“工匠已经按照那张设计图将笼子打造好了。”
塞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过来让我看看。”
“好的。”
女仆退下没多久,便有四个仆人合力抬来一个铁笼。
这个铁笼并非像之前那个笼子一样用黄金打造,但里面所有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放了两张床。
铁笼异常沉重,放到地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响。
塞斯看了眼铁笼,硬生生把刚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只让仆人上来把毓秀抓进笼子里。
仆人多少听说了塞斯陛下对毓秀的特别之处,自然不敢像对待其他小人那样对待毓秀,他躬腰驼背地走上台阶,战战兢兢地对毓秀伸出双手。
毓秀见塞斯把脸撇向另一边,不知为何突然摆出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他抿了抿唇,只得起身走到仆人手里。
仆人双手捧着毓秀走下台阶,小心翼翼地把毓秀放进铁笼里。
笼门关上。
塞斯终于舍得拿正眼看他,但也只是那么一眼,他挥了挥手:“一起下去吧。”
仆人齐声道了好,又合力抬起铁笼离开了。
一时间,诺大寂静的大厅里只剩下塞斯一个人。
塞斯身体微斜,保持着单手撑起下巴的姿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合上的铁门,心里想着刚才的事。
他向来不嫌弃血腥味,还隐隐有些喜欢。
敌人的血腥味代表着他们的胜利,敌人的血腥味越浓,那么他们的胜利来得越快。
他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不管是对外的战场还是卡帝国内部的战场,两百多年来,他手上沾了无数外族和同族的鲜血。
很多时候,血腥味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可就在不久前,他居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小人改变自己固有的习惯。
他向来不关心别人的事,却差点没忍住去询问小人身上发生的往事。
那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塞斯·埃利奥特。
因为一个被养得娇里娇气的小人,你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塞斯闭上眼,良久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毓秀还以为仆人们要把铁笼抬到一个房间里放着,没想到仆人们直接把他带出宫殿。
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出来,才发现外面并非是他想象中的空地,还有喷泉和花园以及许许多多的雕塑。
抬头能看见颜色分明的蓝天白云,偶尔有一群鸟飞过,留下欢快的鸣叫。
仆人们走进花园,寻了一处草地便放下铁笼。
“塞斯陛下叮嘱我们,如果他在忙的话,就多把你带出来透风。”其中一个仆人如是说完,打开笼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铁笼的笼门比之前那个笼子要矮许多,那个笼子为了防止小人逃跑,把笼门设计得很高,而铁笼的笼门几乎贴着笼底。
毓秀轻轻松松地迈出笼子,随后发现草地上的草也能轻轻松松地没过他的膝盖。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许是之前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呆了太久,让他倍感压抑,以至于刚才突然闻到那么强烈的血腥味时,才会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现在看着花园里的好风景、闻着清新的空气、吹着属于春天的轻风,顿时神清气爽。
就在这时,有个仆人提着一个金色的笼子走来。
“秀!”梅欢喜的声音传入毓秀脑海,“天啊,真是你,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毓秀也高兴极了,眼巴巴地望着仆人把笼子放在他不远处的草地上,接着伸手把梅从笼子里抓了出来。
梅的双脚刚落地,就挣扎着向毓秀跑来。
毓秀迎向梅,反被梅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