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费小宏也不管两个婶子有没有回答他的话,忙不迭背着毓秀哼哧哼哧地跑开了。
两个婶子疑惑地望着费小宏背着毓秀跑远的身影。
半晌,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惊讶的情绪。
林婶子率先开了口:“他们刚从山上下来?可是这会儿才中午呀,还是说他们大早上就山上了?”
“可能是吧。”张婶子叹了口气,“那两个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山上危险还总往山上跑,而且昨晚又刮风又下雪,估计山上的路不好走。”
林婶子跟着叹气:“他们爸妈都走得早,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多上山采药草砍柴火赚钱,也是没办法。”
“我们再跟村长说说吧,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张婶子说,“看毓秀那样,估计在山上摔着了。”
“正好我家那口子前天从镇上买了些跌打药回来,等会儿洗完衣服我给他送去。”
两个婶子一边走一边聊。
很快,林婶子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脚步倏地一顿。
张婶子三两步走到前面,才发现林婶子没有跟上来,她转过身,只见林婶子停在原地,歪着脑袋,皱眉看着地上的某一处。
“怎么了?”张婶子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你看这个……”林婶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张婶子顺着林婶子的目光看去。
昨晚山上下了雪,他们村里自然也下了雪,只是村里的雪远比山上的雪小,即便下了一个晚上也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不过就算只有薄薄的一层,也足以印出她们行走的脚步。
于是张婶子看到在一串清晰可见的鞋印中交杂着一对赤脚,并且这对赤脚明显来自于成年男人的脚。
可如今这么冷,即便穿着鞋走在外面都容易把脚冻坏,更别说赤脚了,只怕还没走两步就冷得没了知觉。
所以怎么会有人赤脚行走呢?
除非那个人不要命了。
她们仔细想了一圈,也没想出她们村里有哪个不要命的人,大家都惜命得很,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你看这脚印,好像是往村里去了。”林婶子说。
“脚印还很清晰,应该是不久前走出来的。”张婶子说,“可是我们一路走过来,没看见赤脚走路的人啊。”
林婶子点了点头:“小宏和毓秀都是穿着鞋子的。”
“对了。”张婶子忽然发现什么,指了下和那对赤脚印相交的鞋印,“这对鞋印是小宏踩出来的吧?”
“好像是的……”
“所以……”张婶子顿了顿,“这对赤脚印可能是跟着小宏的鞋印从山上下来的……”
说到这里,两个婶子逐渐没了声音。
她们同时在心里补充道——进一步说,可能有什么东西跟着费小宏和毓秀从山上下来了……
不一会儿,两个婶子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畏惧的神色。
她们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生活了几十年,从小到大听过许许多多关于山村以及关于雪山的传说,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什么妖魔鬼怪,但也一直相信村里老人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对那些神秘的东西保持敬畏之心。
因此哪怕她们有了那方面的猜测,却不敢深入地想下去。
她们赶忙在心里说了一连串的无意冒犯,随即僵硬地转开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河边吧。”
“好。”
两个婶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另一边,费小宏已经背着毓秀回到了毓秀家里。
毓秀家里十分简陋,推开大门进去便是吃饭的堂屋,正方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他爸妈和爷爷奶奶的遗像。
堂屋左边是毓秀爷爷的卧室,早已空了一年多,右边是厨房,几乎没怎么使用过,厨房里有楼梯,直通二楼毓秀的卧室。
费小宏累得直喘,实在背不动毓秀了,他把毓秀放下来,搀扶着毓秀走上二楼。
等毓秀躺上床,他又忙里忙外地帮毓秀脱衣脱鞋、为毓秀烧水擦脸,像个旋转的小陀螺似的。
毓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旦紧绷到了极致的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彻底垮掉了。
他意识模糊,睁不开眼,艰难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异常滚烫。
“毓秀,你发烧了。”费小宏趴在床边,担忧地说,“我家里有退烧药,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
毓秀能听见费小宏的声音,却无法做出答复。
他实在病得厉害,关于昨晚那个影子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来回闪现,明明都已经过去了,可那股突然涌出来的后怕像潮水一般地淹没了他。
他被自己接连不断的噩梦吓得脸色惨白,额头上源源不断地渗出冷汗,身体抖得不像话。
而且他很渴。
刚才费小宏端了碗热水来,由于太烫了只能搁在桌上放凉。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滴水未进,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躺在床上,只感觉喉咙一阵阵的发痒,干得仿佛要烧起来。
“小宏,水……”毓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可惜费小宏说完话后就匆匆忙忙地跑回家了,床边空无一人。
“我想喝水……”毓秀声音嘶哑,“小宏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