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却抢在她前头开了口,偏她还故意绕过她,而是直接问向了臊得太不起头来的安浩亭。
“浩哥儿,你也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脏?给安家丢了人?”
安妮冷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安霓婷应该有的情绪——愤怒、伤心又带着一丝希冀!
安浩亭根本不敢抬头。
“安浩亭,你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怪我不该做妓女?”
安妮陡然拔高了声音,只把安浩亭吓得一个激灵。
他本能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安妮。
“姐、姐,我、我——”
对上安妮复杂的眼神,安浩亭稍显文弱的脸上满是羞臊与无地自容。
他想说“我不嫌你”,安霓婷离家的时候,安浩亭还小,可他已经记事了。
所以,直到今日,他都清楚的记得,父亲孤零零躺在堂屋,尸体都快放臭了,却还没有钱下葬的场景。
他更记得,自己难受得要死,昏昏沉沉之中,听到大夫说“需得用十年以上的人参……一剂药就要耗费一两银子”,他还听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姐姐趴在床前,抱着他瘦削的小身子无声的痛哭。
最后,姐姐走了,为了多卖钱,主动要求卖去那种地方。
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安浩亭哭得不能自已。
那是他的亲姐姐啊,和安雪婷还不一样,他们两个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娘走了,爹也走了,如今连唯一的亲姐姐也走了。
那时的安浩亭无助又慌乱,可他也明白,姐姐是为了爹爹和他,以及整个安家才走的。
只有几岁大的安浩亭,更是在心里默默发誓:姐,你等着,我一定好好读书,等我有出息了,我一定把你救回来!
安浩亭一直没有忘了自己的誓言。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渐渐知道了姐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更明白女人一旦去了那个地方,一辈子就算完了。
即便能从良,可曾经的经历,也会像烙印一样,深深的捞在人的身上,以及世人的嘴巴里!
而且,最让安浩亭痛苦的是,这种“影响”,还会牵连整个安家。
尤其是他安浩亭!
安浩亭从小就励志要跟父亲一样,好好读书,努力科举,重新振兴安氏门楣。
而想要科举当官,家世就一定要清白。
虽然他们大周朝的律例中,并没有说家里有娼妓就不许人考科举。
可、可安浩亭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有朝一日科举入仕,再被人查出他的嫡亲姐姐曾经是府城第一花魁……
安浩亭怕啊,他是真怕。
他怕自己多年苦读付诸东流,更怕自己心心念念要振兴的安家,会沦为世人的笑柄。
他已经考中了秀才,来年就要去参加乡试,安浩亭很有把握,他应该可以考中。
他的恩师很赏识他,还准备把家里的爱女许配给他!
恩师不是乡野蒙师,而是书院的先生,京城来的清贵名士。
如果能娶到恩师的爱女,他接下来的路会好走许多。
一切都这么美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亲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