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岚明白,今天杜先生选择在公馆里治伤,一定有特殊原因。
她没说话,拿起一块纱布,蘸了酒精,擦拭他的额头、胸口和脖子。
片刻,那伤员的眼睛睁得大一些了,嘴唇也哆嗦起来,轻声说:“先生……”
杜先生一点头,算是应了,问道:“昨天夜里,怎么回事?”
那人说:“先生,我们……遇到绑匪了,赖先生……遇到绑匪了!”
“什么人?什么来头?”
“不……不知道,看不出来。他们……凶得很,凶得很……”
“手法!服饰!口气!你看出什么来?”杜先生冷静地追问。
“他们……不说话,上来就……就杀我。先生,我……我看不出来……”
杜先生冷静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似乎还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傅雪岚再次走过来,轻声说:“先生,我要给他治伤了。”
杜先生直起腰,仍然站在桌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傅雪岚给那人清洗伤口,缝合绽裂的皮肉,然后上药、包扎。他的脸色更加严峻。
傅雪岚问:“先生,盘尼西林,还有吗?”
杜先生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向一个手下人挥了一下手。
那人跑进里屋,很快拿来一个小药盒,送到傅雪岚手里。
傅雪岚打开药盒,取出一支盘尼西林。现在盘尼西林比黄金都贵,只有杜先生这里可以随时找到。她用针管吸了药水,给伤员注射。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治疗就全部结束了。她回头看了杜先生一眼,隐约明白,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治疗上。她猜不出他在疑虑什么。
杜先生心里的一大疑虑,猜测是刘寅贵绑架了敦先生!为的是鸦片生意!
他是个不动声色的人,即使要杀人,他同样不动声色!
他此时考虑的是,如何报复刘寅贵!
他考虑的第二个问题是,赖敦德是死是活?如何才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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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朱葆三路火油公司的地下室里,赖敦德坐在黑暗中,同样猜测是刘寅贵绑架了他!除了这个刘寅贵,他没得罪过任何人!
但是,就算刘寅贵想插手杜先生的鸦片生意,绑架他,有用吗?毫无作用!除了引起杜先生的警觉和敌意,可以说毫无所得!
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上海就那么几个帮会,除了青帮外,其余的小帮会无足轻重。
但绑架他的人,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完全没有那些小帮会的惊恐做派。
这就更让他想不明白了。
谁?为何事?绑架他?他有性命之忧吗?他忧虑重重,仍然想不明白。
赖敦德到底是个沉稳老练之人。在这种危险境地里,毫无作用的大喊大叫,他是不会做的。他开始考虑如何自救。
他这一辈子,经历过无数风高浪险。今日被人绑架,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他被关在这里,说明那些人还不想要他的命!至少在短期内!
他借着门外一点点亮光,隐约看出这是一间库房,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破烂东西。没有窗户,空气潮湿,说明这是一间地下室。所以,胡乱喊叫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希望能在这间地下室里留下一点痕迹,或者说,是一点线索。
他一番思考,从口袋里摸出家门钥匙,就琢磨着在墙上写几个字。
这几个字要让有心人明白,但又不能让绑架他的人看懂,这就让他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