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海吟吟一心要夺掌门铁扇,可见全教上下的毒想必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于是季澜维持着淡然,问道:“如今半蝶教上下的毒,可是妳所为?”
一席语气无波的话,听起来既是审问又像判决。
他望着对方明显有些心虚的神色,心道,果然是妳。这挑食的家伙。
海吟吟瞬间露出被抓包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与仙尊约好月初在雪髯城相会,可却等不到您,情急之下才用了此番下下之策,且因正好有外地人来雪髯城卖饼,故我也只向对方的饼中下毒,并无祸害道城中其余百姓,虽然是束手无策想出的下策,可并非吟吟的真心,全是为了守护苍刎珠!吟吟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以救苍生。”
季澜面不改色地听完全程,心道,小姐姐,妳听过一种茶吗。他绿绿的。
眼前妹子一句一个苍生,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千般委屈都由自己承担。此番茶类的行径,简直令人拭泪。
且为了夺扇,不惜全师门陪葬,十分荒唐。
季澜干脆的说:“此毒可有解药?我与徒儿皆中了毒,还请掌门赠解。”
海吟吟芙蓉般的脸庞露出讶异,貌似真的不知季澜中毒一事,道:“这解药目前不在吟吟身边,可待铁扇拿到后,便能送与仙尊与徒儿,吟吟衷心希望正道之人都能一切安康。”
季澜:“……”
妳这满口鬼话的妹子。
希望安康却又不给药,前言不搭后语,当他中毒后脑子也一并坏了?
并且这话明摆了,要是他未能从古灵儿手中拿到铁扇,此毒便无解。
海吟吟蓦地探头张望了下小院房门,有些不安的道:“仙、仙尊,眼下魔尊……应该不在房里吧?”
季澜简直无语。
他在的话妳觉得我能出来吗。摔。
并且每个来谈事的人都要问上一遍,仿佛他是背着夜宇珹偷做什么坏事一样。
海吟吟:“那吟吟就先回去了,铁扇之事就看仙尊安排,吟吟一切静待。”
季澜:…啥?
跟我有个毛关系!?
待对方离去后,季澜目光对着房墙边的茂密大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简直锅从天上来!
前有舟凝,心性善良稳重,处事圆润如真.掌门。
后有海吟吟,心术不正,作风如真.妖女。放弃筹备夜宇珹的后援会,跑来下毒又夺扇,还演了出深夜密谈。
不愧搞事担当。
并且绕了一大圈,扇子与珠子居然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离奇发展?
区区一个半蝶教,却处处深藏不漏。
季澜不禁仰天长叹,满身皆是大写的无奈。一边缓慢将视线往上抬,望着在夜空下显得黑压压的枝叶,以及团团交叠生长的浓密叶片。
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比发苦的嘴更苦。
泥马的隐藏大礼包,就泥马离谱!
哀。
……
回房后。
季澜仍是坐立难安,干脆站在木柜边思考,手里无意识的抚过那把摆饰木扇的扇沿。
这扇子好歹比铁做的轻,当随手把玩之物挺不错,可偏偏夜宇珹总爱拿另一把铁的去玩。
约莫嫌力气过多,没地方用。
他靠柜思考了一阵,将两本掌门秘史翻开查看,发觉第三代掌门人确实姓聂,其中提及她成亲后归隐,与夫婿育有一子,跟随母姓。
而第七代掌门的夫婿便唤作聂霁,在二人相识初期,此男子便以绝妙的扇功吸引古莘儿注目,可半蝶扇功一向不外传,他身为教外人士却用的一手好扇。
这疑点现在想来皆是合理,毕竟对方娘亲曾为半蝶掌门。以及聂霁后来能干涉传位八代之事,也说通了。
让季澜惊诧的是,古灵儿来历如此不凡,为两代掌门之血缘结合。
估计聂霁是想扶持古灵儿为下任掌门,可却碍于女儿年纪小与武功尚浅。
季澜努力厘清纠葛如线团的一切,一面反反覆覆的在房中踏步,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两个时辰。曙光从纸窗棂格透进,洒得室内一角微微光明。
直到日头整颗升起后,季澜仍是一点睡意皆无,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
趁着日头全出,便穿戴好衣袍,到半蝶教灶房逛上一圈,确认心中疑点。
里头洗菜的弟子见仙尊亲临灶房,还不时动手翻翻灶台,查看腊肉与菜篓,行为举止亲和。弟子们便欢欣的手舞足蹈,赶紧拿出瓜子与花生相迎。
季澜面色淡定地拒绝,身上的雪白衣袍与这热火朝天的地方有些违和,可手中仍是抓握一袋对方塞来的焦糖瓜子,并且在离开灶房时默默吃了一颗。
嘤。好苦。
这该死的毒。
如此香气四散的瓜子,碰至唇舌却是反应出苦味,这体内的毒药果真逼人绝望。
可他确实得到需要的线索了,只是还得想个法子,将这线索给传达出去。
回房途中,季澜也顺带深思有关铁扇与珠子之事,可是《仙尊嗷嗷叫》中提及扇子的也没几句,有印象的便是大弟子狂跳扇柄舞那段。
宛如中邪的演出。
吭。
吭吭吭吭吭!
说到底,这破文倒不如是个坑!
破书与破线索。【本读者再度狂怒无能!】
然而才刚回至小院,季澜正要伸手推门扇,一道黑影便从屋顶跃下。
季澜吓了跳,整个人随之一晃。
你!出场干嘛不走路!
连隔壁草丛都要被你吓到枯萎了好吗。
夜宇珹神色懒散而狂妄,瞧着他掌中的袋子,勾唇道:“你不是嘴唇发苦,还有兴致吃瓜子?”
季澜昨晚想了一夜事情,连小憩半刻都无,现下已是疲倦的意识发散。
可又不敢随便答话,毕竟昨晚海吟吟来找自己谈话时,夜宇珹不知消失去哪儿,有没有听到那场荒谬的对谈,该不会待会自己一进房,迎来的便是五马分尸或断手断脚。
“瓜子是灶房师傅赠我的,目前尚未打算吃。”季澜镇定回答。
“是吗?可本座怎么发现,昨日你拿回的那袋,已经少了一小把。”
季澜:“……”
他因昨晚只吃白饭,难免肚饿,不过顺手剥了点,配着茶壶乱吞下,这样也被发现?
不许你暗中观察读书人!
身前低懒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几日你可曾见过半蝶教掌门?”
哔哔哔哔哔!
季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问话的时机如此巧妙。
难不成魔头知道他昨夜刚见过对方!?
感觉离五马分尸又更进一步了。
呜。要完。
季澜心中盈满不安,努力维持面上冷静,说道:“我没见过掌门,大弟子不是说过掌门出教办事,近几日不会回教吗?”
夜宇珹却道:“不过借口罢了,海吟吟人一直都在教里。”
这语气漫不经心到宛若在谈论是否下雨,话中之意却是不容置喙。
季澜背后冷汗滑落,道:“总归我也不清楚,倒是你昨日晚上没回来睡?”
他脑中斟酌着字句,不想问话过于有探知目的。
夜宇珹挑起眉,唇边一抹无所谓的弧度,道:“下回本座夜归,定会告知仙尊。”
季澜:…大可不必。
总之昨晚没回来就好。
夜宇珹:“如今本座不只确定海吟吟藏在教里,更知晓她也在寻找苍刎珠,且非常心急。”
这回,他干脆将话挑明,锐利的长眸直直注视着眼前雪袍人影。
他能确定,叱骨谷那场密谈,海吟吟与季澜便是谈论此事。
可季澜来到半蝶教后,只去过一次祭拜厅,白日除了去药房,所有时间几乎全在房里看掌门秘史,要不就是在另外一间房里,陪失明的何凉凉说话,并无任何异状。
或许对方关于此段的记忆,确实全缺了。即便以往与半蝶教有任何牵扯,眼下也已无法连起。
这几天入夜后,他皆待在玄翡阁里。安赐安爻查到的线索,条条都指向半蝶教,可他查找多天,却无半点关于苍刎珠的下落。
已是十分不耐烦。耐心即将耗尽。
门扉边,季澜听见夜宇珹的话,冷不防一个怔愣。
不愧是魔头,知道的可真多!
其实他也很想朝天喊出:海吟吟心怀诡计,欺上瞒下!欲夺珠抢扇,赶紧来人帮忙,并且全数与他无关!
可好巧不巧,与海吟吟一同策画整件事的,便是原主。
以至于他这读书人无冤背锅。
嘤QAQ。
夜宇珹:“上回安赐查到的苍刎珠线索,便藏于此教派。故本座猜,当时你与海吟吟在叱骨谷谈话,即是为了此事。”
此席话一言就中,并且直奔核心。
季澜捏把冷汗之余,不禁心道,果然是反派。厉害!!
夜宇珹又道:“故本座推敲,你未失忆前,约莫知晓关于苍刎珠的事迹。”
季澜赶紧顺着说道:“可我如今记忆有缺,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方却道:“海吟吟既为此教八代掌门,应是握有外人无法探知的东西,可她定是无法自己办到,才必须求助于你,故才有了叱骨谷那场密谈。”
季澜:(掌声送给魔头,并将自己裹好准备送死.Jpg)
这边建议您不如走走刑侦方面?
一炷香破案传奇注定。
半晌后,他只得发出试探性的询问:“所以…你刚才说她人在教里,是确认过的吗?”
夜宇珹漫不经心道:“晚点我便让安赐将所有弟子抓来,脸上各划一痕,立即能知道谁是海吟吟所易容。”
季澜瞬间瞪大眼,嘴唇开阖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找人便找人,与其他弟子何干?”
你这阎王!
本读书人这就原地做出谴责。
夜宇珹见他明显不认同的神情,随即弯起唇角。
“与他们无干,所以你若能早点记起来,就不必这么多事。”
季澜:信不信我撞墙给你看。
夜宇珹:“倘若说将整个半蝶教抓来,你要阻止?”
前从季澜一心救济苍生,气质冷冰如霜,仿佛随时能冻伤周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
而眼下对方虽对打杀的言论依旧感到不喜,可表现出的样子却有趣多了。
他甚至能确定,季澜方才还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季澜则保持着面色,双手覆于背后,冷静的与夜宇珹对望,道:“自是要阻止,尽我所能吧。”
他即将!用一己之力,守护全仙门!
凭他现在的实力,约莫能救半个。
也许豁出去拼一拼,能救回一个。
他身上仙气淡淡,用泰然处之的表情,又道:“海吟吟目前人在何处我并不关心,如今我与凉凉皆毒性发作,已无心思多想其他,这些身外之物暂且搁下。”
总之赶紧先撇得一干二净!
救人与活命,都要紧!
他话刚落,蓦然间一阵秋日软风拂来,门边谈话的两人,衣摆同时飘扬起。
夜宇珹神色仍是懒洋洋,可仔细瞧却不难发现眸中锋利。
雪色衣衫那人,则是尽力地睁大眼回望。表现镇定。
无声之下,俩人就这般对视了好一阵。
季澜:“……”
所以到底干嘛。我不会先眨眼的。
认输吧。
夜宇珹瞧他分明困到眼角都垂下了,却不知为何坚持要睁大双眸,便扬起唇角,话锋一转道:“你这几天膳食,就喝水和瓜子?”
“还吃了些白饭。”季澜道。
什么瓜子的。
不许再提!
“不配菜?”夜宇珹挑眉问。
“会苦。”季澜回。
“鸡汤?”
“没兴趣。”
“本座上回看见有人一口气喝了六碗。”这声音发懒。
“…当时就特别渴,且尚未毒发。”这声音特别冷静,且淡然。
季澜:这位反派,请注意你的眼神。鸡汤这种俗物,与我无关。
夜宇珹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毫不上心的说道:“既然你爱喝,本座待会便让人端一盅进来。”
季澜瞬间静止。
本仙尊中毒,已是吃啥都苦,你是想苦死读书人!?
看来魔头随时随地惦记着折腾人的一百种方法。
并且试验者→季澜。
【三万头草泥马狂奔.jpg】
于是季澜深吸口气,沉住气说道:“不喝。”
休想哄骗他。
“汤里加了何首乌与黄耆。”夜宇珹懒懒散散,又补了句:“还有两根千年老蔘。”
季澜脸上不动声色。
内心狂喜:如此完美的配置!!
本读书人,五碗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