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跃出窗的是安赐与何凉凉。
季澜稳稳落地后,急问道:“那雾是什么?茶楼里的人怎么办?”
夜宇珹:“迷雾类的东西,不过昏迷或中个幻觉罢了。”
茶楼的大门边,池缎抱着安爻也快速撤出。刚刚粉红雾气一散出,他想也没想,直接飞下一楼去带人。
在他俩身旁的是莫潇与双悦,两人修为也不低,同是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携手奔出。
其余零零散散几家仙门,来得及逃出的,已不慎吸入些微雾气。
来不及的,全倒在里头。整家茶楼陷入静悄,仿佛沉睡。
粉色之气却没有停止,猛地从茶楼凶涌往外,接着便是尖声细嗓传来,不断叫喊莫潇两字,宛若厉鬼般紧追不舍。
花妖从里头缓步而出,表情诡异,行走姿态更不似活人,举高的双臂不断乱舞,巴不得有三头六臂般。
季澜蓦地了悟,这约莫是花妖附身人类后,不习惯自己盛开的五朵花瓣消失,只能用两条胳膊充当其数。
“莫潇,把种子给我!今日便放你一命。”花妖转着眼眸,朝莫潇方向前进,尖嗓如是说道。
莫潇回喊道:“什么种子!?我身上没这东西!”
花妖道:“现在就把种子交出来!我要回家!”
被附身的老道长,已是双目通红,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心急。
双悦跟着道:“种子是什么东西,说清楚!要不就滚出我爹身体!”
花妖:“种子便是种子!我需要他!指引我回老家。”
安爻这回已是不耐烦到极点,懒得听他再说话,不顾莫潇阻挡,袖中银针直接射出。
四枚细针不偏不倚地,射中老道长的双肩和膝头,可对方只停了一小会儿,便又迈开步伐,持续向他们靠近。
池缎:“不成,这银针伤的是老掌门的躯体,花妖强行控制住肉身,即便伤重,也与花妖真身无关。”
此妖必定修练千年以上,才有这般程度的修为。
且对方目光依旧对着莫潇,不断重复种子二字。
安爻道:“他所谓的种子,指的是什么?是不是给他后,他便能走了!”
季澜见状况控制不住,忽地朝夜宇珹道:“你用吧,我没事的。”
英挺的眼眸顿时望向他,道:“你确定?”
池缎也在旁喊道:“宇珹,将花妖逼出吧!”
大家在这僵持不下,便是因为花妖附身的是老道长,伤不得身驱!可夜宇珹的黑鞭不必碰到人,兴许也能将其吓出!
季澜也朝夜宇珹点头。
对方袖中的黑鞭霎时显出!
有利的五指握着鞭柄,重重往一旁路面打下。
那力道之大,路砖随即被震出一条深沟裂缝。
花妖明显被那张狂的灵力震住,前进的步伐终于停下,面上也露出畏惧。
街道上,季澜听黑鞭尖锐的劈啪声入耳,下意识闭了闭眼。
夜宇珹:“到本座后头。”
季澜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可下一瞬,宽大的黑袍便移至他身前,将视线完全遮罩。
第二次的劈啪声再度响起。
这回夜宇珹朝花妖身侧打下,老道长的衣摆瞬间被削去一片!
鞭子距离拿捏及准,没伤及身体。
花妖已是惊怕的不敢再动,可凭着等待千年,好不容易出世的决心,坚决不离开老掌门的肉身。
在场人全都感觉到他那股,拿不到东西便要玉石俱焚的决心!
其实夜宇珹若直接往对方身上打一鞭,这事情便能了结!可老掌门也会跟着断命,故这方式自是不能。
双悦气着气着,眼眸也红了,不知如何是好。
季澜在夜宇珹身后,同样充满焦急。
混乱之间,刹那!他脑中也忆起某件事,随即脱口喊道:“雪燃!”
夜宇珹直接往旁挥掌,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霎时现于季澜眼前。
那花妖一瞟见银剑,便如受到驱动般,用力争动宛若魁儡的身体。
季澜直接伸手,握住剑柄,移至花妖正前方,以剑刃不伤双掌门的距离,快速挥出一道剑气。
幸亏方才回房拿画卷,与夜宇珹打闹间,金丹丹灵已被激发,此刻,正顺畅流转。
大街上,雪燃剑气并发,又因过于亮眼,周围安爻等人即便眯起眼也看不清。
银白色的剑气直直没入老掌门胸膛,没有造成外放伤口,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蓦地大睁,双手在空中乱糟糟的挥舞,似在挣扎!
花妖欲在散发粉红妖气回攻,却惊觉无法脱离对方剑气的影响,那股银白之雾入身后,已是紧紧将其束缚,让他什么也使不出。
半晌后,老掌门的眼眸终于逐渐半阖,身后也冒出一大坨不明白雾,越发愈多。待那团雾气冒至消停后,老人终于两眼一阖,往地面倒去。
莫潇眼明手快,飞身上前接住。一旁双悦也松了口气。
季澜则喘着气,将银剑慢慢朝地。
方才危急时刻,他忆起的,便是雪燃。
这把属于他的剑,其中一样特殊用途,就是退妖。
《仙尊嗷嗷叫》中,原主逃离夜焰宫的期间,不乏遇见各种大妖小妖,皆是以雪燃剑气退敌。原文中不少叙述,只要是妖类,一见到雪燃银白的剑身,便会面露惧色。
只是季澜万万没想到,在金丹正常运作后,自己居然能和雪燃配合至此!
一旁,莫潇与双悦搀扶着失去意识的老者,朝季澜几人颔首示谢,因老人家急需静养,二人便话不多说,将人扶至誉仙大会的医馆。
季澜回过神后,发觉掌中已是空荡,雪燃不知何时又消了影。
可他知晓,是被夜宇珹收好了,和碎霜放在一起。
何凉凉面上带喜,朝他奔进:“师父,您记起雪燃的招式了!”
安赐也道:“头一回看仙尊用剑,果然不同凡响。”
安爻连连点头。
季澜面色淡定,朝他们点头。
别夸了别夸了。
一个不小心,本读书人就膨胀。
其实不过是方才在房里,有只蝙蝠以胡闹名义,陪着练习了半个时辰,让金丹流畅。
一切好说。
池缎神情全是赞赏,“雪燃和宇珹的碎霜,剑体皆是透纯,可色泽却如天与地。倘若两把放在一起,眼珠子可就忙碌了,不知得先观赏谁。”
碎霜剑身纯黑,剑柄为金。
雪燃则是整体银白,特别闪瞎人的那种。
季澜心道,不瞒您说,他俩现在就收在一起。
要赏还是能一起赏的。
夜宇珹朝着他,说道:“都记起来了?”
这没头没尾的主词,只有季澜听得懂言指何事,便回道:“只记起一些,其余剑法还得练习才能用出。”
不过也许不必太久。
他发觉,只要握着雪燃,身躯便自动涌上用剑的记忆,应是体内金丹修为浑厚,故不需从头学起。
此时茶楼门口陆陆续续走出仙门弟子。何凉凉定眼望了会,不禁说道:“难不成花妖虽退了,可他们的幻觉还未清醒?”
大门右边,茶会上侃侃谈叙八卦的老前辈,正对着一家糕饼铺子喃喃自语。手中疑似捧着不存在的书册,不时低头看个几眼,再抬头叨念,表情还跟着变化,末了还做出翻页手势。
季澜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也看懂。
好一个被仙门耽误的说书人!
中了幻觉后也不忘本业,干脆一圆此梦。
安爻则是望着另一批教派,眼前四五个人站在一起,拿着假想的萧笛,正和乐融融的聚众吹奏。
安爻:“……这群仙门清醒后,大概会很后悔,这些行为简直是跳梁小丑。”
季澜笑道:“就当做场梦吧,也无不可。清醒后也不会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安爻镇定的说:“不,他们即将知道。我跟何凉凉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
这回何凉凉居然与他同声共气,颊面扬起笑靥,疯狂点头。
季澜忍不住失笑,搭着颊边几缕银丝,整个人愈发俊秀好看。
蓦地身侧有些动静。
夜宇珹在他旁边,指尖一抹银白,道:“还想进去听八卦?这些仙门一刻钟后便会全数清醒。”
季澜摇头:“待会儿吧,先去街上逛逛,带大家吃个午膳。”
池缎欢快地搭住安爻肩膀:“不如先去医堂,探望一下巫傲,两天没听见那铃铛了,本神医甚是想念。”
安爻气道:“就你还想听,我一听见叮咚声就想杀人。”
一群人边谈笑,一面走至街上。
此时几乎所有仙门都集中在茶楼周围,街道上人烟稀少,季澜一行人走走看看了一阵子,才遇见第一个行人。
迎面过来的,是位娇俏姑娘。
全框式眼线。
季澜觉得对方与原文中的黑化叙述,实有差距。兴许是对方最初上夜焰宫救他,可当场又没有依照原剧情走,故也无法顺着原文,走入黑化。
待两方碰面时,季澜便主动出声:“阮门主,昨日比武大会上,怎么没看見妳。”
阮绊棠似乎有些意外他主动招呼,眼眸瞄了瞄季澜周围一群人,回道:“昨日教上有个弟子染了急性风寒,我待在床侧照顾,故未前去比武大会,这会儿她刚清醒,我才从医堂赶来茶会。”
何凉凉便好心的将方才茶楼花妖一事简单叙述,道:“待会他们就能醒了,阮门主能先过去看看,有没有阮堂门的其余弟子在里头。”
阮绊棠乍听妖类出世,眉心紧蹙,可何凉凉又表示目前已退敌,让她别担忧。
“多谢告知,我这就过去看看。”
语毕后,她又朝季澜身侧那抹高大的身影瞥去,拐着弯问道:“仙尊,您近来一切可好?”
季澜语气轻松自然,道:“我一切都好,多谢阮门主关心。”
阮绊棠正思索着,自己第一日从拍卖会上买下的短刀功法,不知需勤练多久,才能上夜焰宫救人。
这几日她听了不少消息,说对方一身雪白下,已是遍体鳞伤,全是夜焰宫的杰作。
且果真如其余仙门所述,只要仙尊待在魔尊身侧,必定是面上带笑,妥妥的便是强颜欢笑!
她只好道:“仙尊您一定要万事小心,终有一日,定有人能化解危机。”
言下之意,希望季澜在夜焰宫不要被折磨太惨,来日她定上宫解救。
眼前两人站的如此之近,连地面影子都交缠在一起,可见魔尊是多么的紧迫盯人!
季澜见她脸色严肃,不禁有些莞尔,神情却维持着镇定,道:“阮门主不必费心于霜雪门。”
阮绊棠只当季澜客套,是当场无法说出实情,便抛去一个了然的眼神,接着颔首。
季澜正要开口,蓦然间,身子却往旁侧微微倾斜。
阮绊棠刹那瞪大眼。
此刻站于大街上,魔尊居然直接动手!
眼下是拽着仙尊发丝,倘若她未在场,说不定这一扯,便是头皮并裂!
才刚想完,她眼眸又是一颤。
只因夜宇珹的胳膊,忽地移至季澜腰后。
看来是准备出掌!
季澜用眼神询问身侧。
讲话到一半呢,做什么呢?
撑在腰后的手掌结实有力,正好扶住他被轻拽后歪倒的身躯。
夜宇珹垂着眸,视线对着眼前的清雅脸蛋。
走了,这女的废话太多,本座不耐烦。
于是待季澜站稳身子,咳了咳声,便朝眼前姑娘道:“还望阮堂门一切顺利,赶紧去看看茶楼里的弟子吧。”
阮绊棠点头,最后瞟了眼地面交融的叠影,这才挥手离开。
池缎见她背影挺直,夸奖道:“这姑娘挺有勇气。”
当着夜宇珹的面救季澜。
先不论夜焰宫与霜雪门是否敌对,光是她这抹救人心思,便值得嘉许。
安爻只道:“她曾上宫一回,最后打了仙尊一掌,仙尊休养了好几天。。”
池缎简直一头雾水。
啥?这姑娘不是要救人?到底?
安爻却故意不做说明,脚步跟着宫主往前踏。
池缎揽着他肩,不断诱他说出,却让安爻回瞪了好几眼。
半晌后,神医终于放弃,随便说道:“阮门主一心搭救仙尊,难不成是对仙尊有意?”
前方季澜冷不防平地踉跄。立即被身侧人捞住站直。
夜宇珹弯起唇,道:“也许?”
是对你有意。
季澜神色镇定:“别胡说。”
分明不是。
夜宇珹顿时挑眉。
方才她眼神在你身上打量数回,确定无意?
季澜十分冷静。
阮门主侠女精神泛滥,急着救人。不许乱想。
两人对视之际,后头不嫌事大的神医,似乎聊出了兴致,竟又持续发声,音量一点都没控制。
“你们说,倘若阮门主下回就向仙尊表明心意,这可怎么好!”
季澜猝不及防。
置于腰后的那胳膊,也于瞬间收紧了些。
只见池缎一个击掌,兴高采烈道:“我知道了!反正仙尊人都在夜焰宫,不如就让宇珹去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