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前。
黑雾人影缓缓举起胳膊,手中黑鞭的阴影随之投射于地。晃闪的影子又细又长,宛如锐利黑蛇,毛骨悚然。
随着幻影黑袖重重落下,那抹长鞭也直面朝着季澜方向打来。
季澜一惊,欲偏身闪躲,眼前却猛然出现光亮。
不过眨眼时间,碎霜早已被夜宇珹唤出!
有力的五指一握,直接将对方扫来的杀气,尽数挡散。也将雪色身影护在墨袍之后,有力的长指握紧碎霜剑柄,直接斩开黑鞭杀气。
幻影见夜宇珹招式狠厉,分明与他是相同的长相,却没任何一丝留情,随即持鞭往后跳开。
夜宇珹自是跃身追上,与幻影在空中打了起来,对方黑鞭尾端不时打于地面,可因是幻象化型,故那落地声响和真实皮鞭不尽相同,带了些诡异的虚响。
两道黑袍就这般以剑对鞭,在空旷的岩壁上,缠斗了好一会儿。
每回夜宇珹手中的碎霜一动,对方鞭子便立即转向,那股盛满杀气的目光,总是朝着季澜移转,身躯忽远忽近,用尽各种方式想靠近那抹雪色。可夜宇珹总能在幻影移身之前,迅速闪至幻影眼前,将视线遮挡,不让那抹雪袍衣角露于幻影视线中。
一来一往间,幻影已重了碎霜数剑,可身驱仿佛未受影响!
仍是不断飘远飘进,一点也无倒地迹象!被碎霜斩裂的地方总在瞬间化成黑雾,又随即聚集复原。
如此这般,化了又聚、聚了又化。
季澜紧盯着上空缠斗,一过眼儿,黑鞭又一次网他这方向袭来,夜宇珹胳臂一挥,碎霜直接将带着杀意的黑鞭砍偏,发亮的皮面重重打于旁侧的岩壁上,发出破碎声响,岩壁顿时粉碎成数百块,朝地面崩落!
季澜心底虽震惊,可也知晓那并非真实场景,只是在岩块崩落之际,一抹高大身影蓦然间朝他跃来。揽着他腰,飞往另一安全的地方落地。
季澜轻拽着对方袖摆,道:“那岩壁是假的。”
夜宇珹低头望他,“我知道。”
可即便非真实,他仍不愿有任何差错。
季澜抓紧时间道:“找到幻影要害处了吗?”
那黑雾身影不断聚散,像是永远结束不了。
夜宇珹见怀里清雅的脸面皆是安好,这才抬眼瞟向不远处,那抹和他身量外貌都一样的东西,正欲往他俩所在这处飘近。
夜宇珹蓦地唇角一扬,道:“找到了。”
话刚落下,他猛然一个偏身,胳膊也松脱季澜腰后,往旁后开数十呎。
季澜周围立即一片空荡。
不远处,幻影也终于将那抹不断被遮挡的雪姿看得清晰。压根不顾夜宇珹闪身去了哪,只迅速朝着季澜方向飘过。
季澜立于原地,同样一刻未等,开口便唤出雪燃,刹那间身前便闪过刺眼亮光,银白长剑凭空显现!
而他于雪燃现影瞬间,伸掌握住剑柄。朝着迎面扑来的黑影,用力刺进!
直中对方腹部中央。
那黑雾身影就这般被刺入的姿势,绽笑看他。
季澜紧拽着雪燃,面色不改的回视,眼前东西,眸中全是嗜血狠戾,与另一人看他的眼神,天差地远。
如同暖春与凛冬。
故即便五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在他眼里看来,却是半分也不相似。
季澜脚步没有后退,握紧剑柄,与幻影对视。
下一瞬,即是碎霜剑刃从幻影背后穿透身躯,锋利黑亮的剑尖,狠狠刺出幻影前方胸膛,在快要抵达季澜身驱的前几吋,乍然止住!
幻影面上的诡异笑容定格,半晌后渐渐化散,身躯也往外散出黑烟,接着凭空消失于原地。
季澜见夜宇珹出现在黑雾后头,霎时便放下雪燃。
对方用力将他揽过,低声问道:“还好吗?”
季澜点头,“我没事。”
附近的岩石地面忽地晃动剧烈,夜宇珹将人牢牢地环于怀侧,踏步往结界壁跃去。
表面岩地逐渐消融,转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荒草,一眼望去占满整个视线。
接着季澜便听见何凉凉的大叫声。
“师父!!”
紧接着是池缎悠闲的语调:“没想到在虫烟里也能欣赏这么精采的对战,仙尊和宇珹配合的可真好。赶紧告诉我,练习了多久?”
季澜见草地中出现大伙儿的身影,神色也随之轻缓。
安赐将四周高草斩除,上前道:“宫主,您和仙尊可是进了幻境?”
季澜闻言,讶异道:“难道你们看的见幻境里头?”
安赐颔首:“可以,但始终进不去。”
安爻蹙眉道:“方才大家拼命找寻进入方式,却怎么都碰不着边。幻境里头又特别诡异,那具幻影仿人极为真实。”
池缎来了兴致,口吻带着揶揄,道:“仙尊刚才退敌时,有没有一股刺激感涌上心头?”
季澜一头雾水,“刺激感?从何而来?”
池缎两手一摊:“你将雪燃刺入幻影腹里时,面对的不就是宇珹的脸吗?”
一旁何凉凉不解:“那为何会有刺激感?”
阮绊棠却于此时发声:“众仙门皆认为夜焰宫与霜雪门之间有数不尽的仇恨,倘若霜雪门回以一剑,即便是幻象,多少能消解一些怒意。”
她此言大胆,让一向也口出惊人的何凉凉甚是赞赏。
季澜这才听明白了,含糊说道:“总归幻影是幻影,与真人不同。”
他分得清清楚楚,蝙蝠是蝙蝠,幻影是幻影。咳。
夜宇珹却弯着唇,好整以暇问道:“哪里不同?”
季澜偏眼回视他。
你难道不清楚嘛!
不许在这瞎搅和!
哼。
阮绊棠狐疑道:“仙尊您…您与夜焰宫究竟是敌是友,什么状况?”
她差点以为,结界里合力退敌的两人才是幻觉。
池缎一副晓以大义的模样,脸色高深道:“阮门主,就说外头谣传不可信,这两家间的私事,台面上说也说不明白,故刺不刺激也不是重点。”
这说教的语气,仿佛一炷香前问季澜有无刺激感的人不是他。
安爻随即投射瞪视。
阮绊棠却受教的点头,道:“绊棠懂了,多谢神医。”
安爻道:“总归是仙门茶会那群说三道四的教派,整日吃饱没事胡扯。”
何凉凉义愤填膺地颔首。
他师父在夜焰宫,过的比霜雪门里都好!不只睡在主人寝殿,还能指定晚上要喝的鸡盅,随意去枫林里赏景,甚至时不时乘坐踏湮驹。
他便豪气震天的附和道:“安爻说的对!倘若下回让我再听见其他教派胡扯,我定冲上去纠正!”
有关灵马、鸡汤、跟枫树之类的重要事情!需要被正名!
季澜:“……”
是要纠正什么,少年。
别在外头!
随便败坏!
你师父高冷的名声!
一个个的!整日就知道胡闹!
季澜帽兜中的蓬松毛团忽地把头伸了出来。
方才处于幻境,雪松鼠听见激烈的打杀声响,便缩着尾巴,紧紧窝在季澜帽中。眼下声音消止,才敢慢慢探头张望,见外面是一团和气,又一溜烟的跑回季澜肩上。
安爻伸手逗弄毛茸茸的尾巴,笑道:“这家伙还真的和我们进来虫烟了,看来还挺胆小,之后可要躲好了,幸亏仙尊的外袍帽兜够大,看起来也挺舒适。”
池缎立即说道:“爻儿这么说,可是也想躲进帽兜里头!我这就去弄个可以装人的外罩。”
安爻:“……”
安赐向池缎点头,“神医有心了。”
安爻怒道:“你别随便替我发声!”
于是季澜向夜宇珹望去一眼,对方即懒懒地朝池缎道:“嗯,有心了。”
安爻:“……”
动用宫主!
你们这是恐吓!
阮绊棠在旁听了一段,可谓大开眼见,连身边大弟子都目瞪口呆。
一行人吵吵闹闹就这样站在高草丛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直至远处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才警戒的停下谈聊。
一道些微熟悉的声音传来,“废话少说,既然进来这诡异之处,不拼一拼怎么出的去,想死的就留在原地吧!”
大家顿时朝那抹声音来源望去。
上一次听见这声音,对方正拿着鸡毛撢子敲地,试图唤醒被花妖附身的掌门爹爹。
紧接着是莫潇的声音:“悦儿说的对,这儿十之八.九是虫烟潭境里头,既要活命,便不能坐以待毙。”
他口吻凝重,可话刚说完便看见几十尺外,极为显眼的黑白两道身影,与身旁其他人。
神情便转为惊喜,喊道:“仙尊!神医!”
双悦同样也看见他们,拨开高草,艰难的走进后,便道:“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见到大家,上回没感谢仙尊救了我爹一事,双悦在此谢过了。”
安爻看着他说话,忍不住道:“其实你男子扮装还颇为爽朗。”
何凉凉也道:“是啊,为何之前要扮成姑娘家?”
眼下双悦一身清爽的少年郎装束,俨然一副翩翩青年样,清秀俊雅,站在莫潇身旁,只低上半颗头。
他道:“我爹提出比武招亲,我觉得挺有乐趣,想看看有哪些想死的会送上前来。原本最后一关是要我亲自上场,用的便是女子装扮。”
故若对方连姑娘都赢不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池缎:“结果莫潇便上赶着去死了是吗?”
双悦顿时绽出一抹灿笑,唇边一抹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莫潇则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眼睛黏在身边人脸上,笑的傻气。
半晌后,双悦便朝池缎身边的红衣女子道:“阮门主,你率先跳崖后,我与莫潇便随之跳入,接着是其它仙门,可我们下来后却发现四周潮湿,与传闻中菘儿谷的绿荫满布差距甚大。走了一阵,莫潇便说,我们有可能误打误撞,进到虫烟潭境了。”
阮绊棠点头:“刚刚我已和仙尊他们确认过了,这儿确实是虫烟,大家千万小心。”
双悦身后的各教派,闻言瞬间是惊悚万分,倒抽声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