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懒的嗓音道:“嗯。”
季澜默默朝他看了眼。
不管哪种药,都不许你用了!
夜宇珹弯起唇角回应。
本座今晚就都用上。
于是待季澜慢慢把头转回时,动作间,耳尖已是愈发绯红。
何凉凉一脸困惑。
安爻咳了咳:“先议事吧!要说家常话,等回船上再说。”
大桌另一侧的莫景,见季澜与夜宇珹不时的小互动,面色似笑非笑。
莫砚见小聊结束,便举起杯,以莫仙岛大家长的口吻道:“这次属于正式的用膳,此刻众人齐聚莫仙岛议事,便是岛上盛事,多年以来,我们早已和外界断了联系,怎么能想到,终有一日,还能与仙门中人相会,莫砚在此代表莫仙岛众人,欢迎各位的到来。”
接着桌面众人便将杯中淡茶一饮而尽。
池缎首先发声:“昨日双悦已大致和我们说过岛上状况,不知砚叔与岛上居民有没有意,与我们到虫烟潭境中闯闯。”
莫景:“你确定我们能出岛吗?虽说我们还不知你们的船只是如何进来的,可这结界花一向只进不出,进的来,也未必出的去。”
夜宇珹却开口:“既然有办法进岛,就有办法出岛。”
莫景将目光移望向他,对方身量结实高大,连坐着都能明显看出,面貌虽英挺,却不难察觉出眉宇间的冷厉。
可只要与季澜说话时,那一身的森冷便会自动消失殆尽。
莫砚:“你们是怎么找到莫仙岛的?”
安赐解释道:“半个月前我们在黑洋上遇到一条巨水蟒妖,这条蟒曾食用过结界红花,最终蟒头被宫主斩了下来,如今正放在船上。蛇瞳却一直未阖,宫主说这条蛇能指引仙尊与双悦的位置。果不其然,十几天后,便找到这里。”
莫景终于展现出讶异,又道:“找到之后呢?如何进岛?”
池缎一个击掌:“这还不简单,宇珹把碎霜唤出,注入八分灵力一挥,这岛的结界便有了空隙,我们其余人再联合注灵于那裂缝,将其破开便可。”
莫砚震惊道:“就凭一把灵剑?方能将结界破坏?”
池缎点头:“就是这样。”
总归是碎霜感应到主人的心情,那股翻天覆地也要找到季澜的模样,在斩破结界当下,便是人剑合一,而夜宇珹金丹修为极为强盛,这一斩,岛上结界便出现了裂隙。池缎与安赐莫潇等人,再一并注灵,将裂开的地方破开。
莫砚仍是惊诧,朝着夜宇珹道:“你的修为肯定凌驾众仙门之上,我本身属莫仙岛上灵力最丰厚之人,可即便我将十成灵力注入于聚灵铁石,都开不了这结界,没想到你竟然能将其打破!”
池缎口吻轻松道:“没什么,倘若仙尊再消失一次,宇珹毁了半个虫烟都不是问题。”
莫砚的目光霎时间移向季澜。
对方一脸冷静。
桌面下。
季澜的手指被握在另一人手中。从刚才议事开始,夜宇珹便摸着他五指把玩,轻捏着每一节指节,带茧的指腹还不时挠他手心。
只是池缎那番宛若玩笑的话语,仍是能让他感觉得出,过去一个多月夜宇珹满潭境寻他的焦急。
季澜便回勾住对方指尖。
眼下,我就在这呢。
夜宇珹随即牢牢地回牵住他。
下回就把你和雪松鼠绑榻上,哪儿都不能去。
于是季澜一个偏头,便望见一抹懒洋洋的弧度。
又!又说情话!
本读书人!再度猝不及防!
桌旁的莫潇,表情慎重地开口:“砚叔,大船上的空房还有许多,我们也期盼莫仙岛的人能与我们共乘,一同寻找出潭境的办法。”
莫砚思考了一阵,道:“我自然是想出去的,可莫仙岛的部分居民,已对这小岛产生依恋,不一定想离开。”
言下之意,外头环境险恶,处于未知的恐惧,令他们更是不愿撤离。
昨日莫潇等人回船上后,莫仙岛也开了个临时的会议,当场便分为两派。一派支持上船出岛,另一派则坚持留在原处,至少图个安全。
阮绊棠蹙起眉心:“砚叔不多考虑一下?难道真有人愿意永远待在同一处地方?”
莫潇心急说道:“可永远留在莫仙岛上,毕竟不是办法,为何不放手一搏,寻找突破口!”
双悦知晓他的著急,便拍了拍他胳臂,示意别紧张。
季澜朝着莫砚,说道:“砚叔,当初你们进到小岛,也曾认为再也出不去,可如今我们的船舰却破界而入,代表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倘若你们能一同上船,大家齐心协力,指不定便能找到出潭境的办法,砚叔曾说,最遗憾的便是无法再看到外头的花花世界,如今不是没有生机,而是需要我们一起寻找。”
话落之后,全场便陷入静默。
桌底下,他手指又被轻捏数次。
伴随夜宇珹懒散的笑靥。
原来本座的媳妇儿这么会说话。
季澜脸色淡定。回捏三下。
谁是媳妇儿!注意你的用词!
分明是夜焰宫入赘到霜雪门!
夜宇珹唇角的弯痕,顿时更加扬起。
好一会儿,莫砚才又开口:“仙尊这话说的动听,今晚我便再次招集全岛,看看大家意见。”
季澜展颜,说道:“多谢砚叔。”
池缎拍了拍掌,蓦地话题一转:“对了,砚叔你是否有雨季一来便头晕的毛病?”
莫砚一愣:“你怎么知道?”
何凉凉立即抢话:“他是神医。”
莫砚露出佩服神色,“没想到此趟上岛之人,全是深藏不漏,不但有修为盖世的,还有神医!”
他转头,朝桌边的阮绊棠道:“也有豪爽的门主。”
阮绊棠闻言便朝他举杯,以干酒的姿势,直接将杯中淡茶饮尽。
莫砚接着向对侧的某一青年说道:“你也是仙门中的厉害人物之一吧。”
花青冥摇摇头,道:“小辈是花令门的后代,门中善用仙术仙符,在道上立基已久。可就在一年前,花令门被尽数灭门,只剩小辈一人独自留在世上。”
这话说的简略,可句句扎心。
莫景皱眉道:“屠了整个仙门?那你报仇了吗?”
灭家灭门,一生之恨,不会不报。
倘若未报,则是时候未到。
花青冥手握成拳,道:“尚未,可对方就在这潭境之中。故不论出不出的了潭境,我皆愿意舍身,报仇雪恨!”
莫景眉头更加松不开:“在潭境里?你指的莫非是…”
“鬼尊。”花青冥替他说了接下来的话。
桌上原本逐渐欢乐的气氛,一时间又沉静下来。
半晌后,莫砚便沉重道:“鬼尊与赤婪害人无数,万万没想到即使身在潭境,仍是有办法到外头继续残害其他仙门。”
“所以我至今仍不知晓,你们既然已知能出岛,为何不出?难道真以为鬼尊永远不会发现你们,不会找上来吗?莫仙岛虽有结界,可今日能破,来日未必不能。”花青冥口吻直接。
小桌旁一群莫仙岛年轻人闻言,纷纷陷入沉思。
似乎全被花青冥这番惊人之语给点悟。
眼下,这座小岛看来安全,可昨日结界首次被攻破,不正也说明岛上并非完全无危险?
恍惚间,莫砚也仿佛,再度回到被掳进虫烟潭境的当日,入眼的,是整片阴暗潮湿的黑洋,与世隔离的环境,与永远出不得潭境的黑暗。
莫砚一直不老的脸面,瞬间宛若苍老好几岁,沉声道:“这位青年说的很有道理,我明日必定会给诸位一个答覆。”
莫景直接道:“我愿意出岛。若能出去,为何不出。”
双悦望了他一眼,道:“你们今晚好好表决一下吧,别弄的岛内不和,还是要依大家的意见为主。”
他并不希望,莫仙岛上和乐融融的气氛就此消散。
夜宇珹朝着莫砚,道:“船舰明日便离开。”
明显表示着,这岛上的人出不出去,他不关心。且既已找到失踪的两人,大船便要启程。
莫砚看出他雷厉风行的作风,点头表示了解。
当日傍晚,待季澜一航人回至船上,莫仙岛便是所有人群聚,众议出岛一事,气氛难得沉重。
深幕夜色下。
一艘偌大的船只就停靠在滩边。
里头却不如莫仙岛的沉重气氛,而是热闹非凡。
甲板上头。
何凉凉抓着一片软布,道:“师父,雪松鼠需不需要个窝?我在船舱里找到一些布料,也许能做出来。”
安爻望了眼他手里的破布,一脸荒唐道:“你要是真搞出一个乞丐窝,雪松鼠肯定追着你咬。”
池缎也瞧见了那块布,非常认同这说法。
季澜失笑道:“他跟我们睡床榻上就行了,凉凉不必多忙。”
池缎立即抓住重点:“哦?跟你们睡。”
季澜瞬间淡定,望向天边。
远方那颗星星,真美。
安赐面不改色道:“宫主,是否需要将床加宽?”
夜宇珹勾着笑,看向季澜:“你觉得有需要?”
季澜持续望天。
第二颗星星,也!很!美!
这无声的呐喊已是咬牙。
夜宇珹扬着弧度,朝安赐道:“不必加宽。”
池缎用讨教的语气,道:“可这床板确实不大,你们不难睡吗?还是宇珹你教教我,什么睡姿较好?”
何凉凉闻言,不禁调侃道:“看来安爻睡姿很差,时常把神医挤下床。”
安爻:“你住嘴!老子睡姿好的很!”
池缎赶紧打圆场:“是我睡姿差!”
其实,他俩睡姿都不差。
就是有些时候,动静较大。
故他不相信夜宇珹这种张狂之人,能不嫌弃这床板!
夜宇珹只道:“有别的地方。”
口吻闲散。
池缎一脸受教。
季澜持续看星星。这回安爻一起加入了。
待众人散会,各自回房后。
雪松鼠立即跳至季澜肩上讨摸,鼓胀的脸颊看上去讨喜可爱,与季澜在一起,就像一大一小的雪松鼠。
季澜绽着笑靥,往那白色毛茸茸的脑袋抚去。
忽地整个人便环着抱起,雪松鼠跟着晃了一大下,差点掉下肩,只能揪着季澜衣摆,勉强缩在他肩颈处。
季澜朝近在咫尺的英挺脸面道:“池缎刚刚偷拿给你什么?”
夜宇珹唇脚一弯:“你猜。”
然后将人放上榻。
季澜镇定道:“不管是什么,今晚都不许用!”
夜宇珹低笑道:“你确定?”
不用药膏,也有别种办法。
季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发红道:“都不许!”
夜宇珹亲上他,唇舌浅啄一阵,直到季澜往后仰躺到枕被上,已是气息不稳,眼眸半阖。望着对方将黑袍卸下,扔至床角,满身的结实也展露在眼前。
夜宇珹扯开他身上雪袍,额抵着他额,道:“不准不许,反正全是本座的。”
怀中人,全身上下每一处,每个眼神,每一抹笑靥。
都属他的。
季澜缓缓地伸出手臂,环住夜宇珹脖颈,最后轻轻说了句话,下一瞬,便再度被吻上。
雪松鼠见榻上动静渐大,便往外跳到地板上,整团背影哀怨,默默地窝在地板的衣袍上头。
这件衣服还是刚刚被扔下的。
本白毛的命运,十分哀戚!
雪松鼠缩成团,气愤的打算入睡,怎知半刻钟后,一抹空瓷罐落地的清脆声,倏地将他给吵醒!
毛茸茸的身躯一抖,吓得睁眼!
岂料这一回,却不是这晚唯一一次被吵醒。
整个半夜,一共响了好几声,直至蜀光乍现之际,地板上已躺了四个空至渐底的小磁罐。
里头膏药已是一匙未留。
雪松鼠:吱吱吱吱!
非常愤怒!
…
清晨过后,莫仙岛的日头再度完整升起。
大船上,众人集合于甲板,打算去找莫砚问问最后结果。
何凉凉见夜宇珹单独过来,便揉着眼,问:“师父呢?”
夜宇珹面上无半丝倦意,只道:“睡了。”
池缎手里一个包子,是前些日子,其余分配到灶房工作的仙门第子所包,他正拿着包子递到安爻嘴边,听见这问话,顿时撇头,朝夜宇珹道:“你睡了吗?”
对方懒散弯唇。
池缎用了若指掌的语气道:“果然,果然。”
不出所料,整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