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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2 / 2)

这儿是他俩修道结束后,便规画一同种下的,他时常在这儿浇花拔除杂草,忙的是不亦乐乎。

而他因过于专注查看菜叶的成熟度,忽略了后头细微的脚步声,下一瞬便意识全失,双眼一黑,倒于菜圃旁边。连来人的脸面都未看清。

而一股浓密的烟雾,静悄悄的,伴随着诡异符阵入侵他身躯。

最终,完全没入他腹部。

……

黑洋洋底,潭洞内。

柳卿的声嗓,缓慢流淌在洞内,在这空荡荡的潭洞中,听上去竟有些飘渺,仿佛随时会幻化成水气,烟消云散。

季澜听着他娓娓叙说,眼眸也随之发颤。

柳卿道:“当年我因一时疏漏,未有防备之心,离峰不过一年,金丹便被人下了恶咒破坏,一身修为于一夜之间毁损。”

他停了一小会儿,似在调整情绪,接着又道:“赤渊自然是第一个知晓的人,当时他不过离家几个时辰,去外城询问开设修练堂一事,隔日清晨赶回来时,便见我倒在后方菜园,体内金丹尽裂。他为替我找循修补金丹的方法,放下手边一切事务,游走于众仙门间。便是后来各教派后来所盛传的,鬼尊为了修习入魔,潜藏于各教。”

夜宇珹听到这,只道:“金丹若是小损,休养一段期间便能复原。倘若是破裂,便是救也救不回。”

他口吻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柳卿苦笑道:“我自然知晓,阿渊也是。可他…他总是不愿放弃,比我更加执着于我的金丹,坚持有办法能修复。我俩游走于众仙门间长达五年,最终什么也没寻到。可就在我间持不下去,想要放弃的那时候,阿渊找到了一本古册,上头记载的,便是修魔之道。里头不少篇幅提及复原金丹的办法,可不论是哪一种,首件事,便是修魔。”

季澜听到这,不禁脱口而出:“所以他便为你,甘愿堕入魔修?”

柳卿垂下眼睫,神情已是撑不住的痛苦,手指握紧了茶杯,闭了闭眼。

“阿渊他…他…不论我如何劝说,都无法动摇。我心底明白,因他在意我总是大于在意自己,都怪我…怪我……阿渊时常叮咛我要保护好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我仍是大意,让金丹被恶咒侵袭。”

说到最后几句,千年以前的画面又全数冲至心尖,让他心绪难稳。

……

稚荼金丹被毁的隔日。

浅蓝墙壁的屋房里。

赤渊眼眸中全是心疼与怒意,一向稳重的情绪,在他看见菜圃边卧倒的单薄身影后,便不再沉定。

稚荼靠坐在床头,拉着他手,说道:“阿渊你别急,总有方法能治好金丹。”

赤渊沉着脸,此刻身上惯有的清朗,已然消失殆尽。

他道:“小荼,我定能修补好你体内金丹,并擒回破坏金丹之人!”

稚荼虽也心伤,可更不忍对方心疼他的神情,便试图缓颊,“没了金丹,一样能开设修练堂不是吗,况且我还有你呢。”

赤渊明白他的心情,知晓稚荼想安抚他,可自己定也痛苦不已,两人构想许久的未来蓝图,那份美好,已然从天堂跌落。

他沉声道:“小荼,原本你的仙术修为正不断突破,在道上创出名号,不过是时间而已,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寻到修补金丹的办法,不会毁于恶人手中。”

从这天开始,赤渊便不断在仙门各教中游走,寻找金丹复原之术,可四处奔波的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

稚荼不舍他如此劳累,便试着让他停下,过了多年,他也渐渐接受没有丹灵的自己。

唯一不舍的,是赤渊心疼他的那份情绪。

只是数天以后,当对方再度回至浅蓝屋房时,手里便揣了本封面老旧的古册。

疲惫已久的俊脸,也展出难得一见的笑验,朝他说:“小荼!我找到了!”

……

潭洞中。

季澜听着柳卿悲凉的语气,也忍不住蹙起眉。

一切的始末,远比众人想像中复杂。

他一直以为,鬼尊就个狂热修魔者,一心向往更强大的力量。

怎知翻开层层原因后,出发点,竟是因为爱人。

柳卿:“阿渊找到的古书,便是修魔之册。我立即表示要和他一同修习,可他说,需要我保持清醒,万一他在修魔途中,拉不回神智,便要我点醒。原本阿渊的状况极佳,毫无走火入魔预兆,且他修魔既是为了我,自然是等我金丹修复之后,便要卸下魔修。就这般过了两年,因阿渊本身修为就强盛,学习东西皆是快速,故我的金丹确实渐渐好转。可阿渊修魔一事,也因此而外传。”

季澜道:“听你言谈间,对方实属清醒之人,修魔过程也有你时刻在旁,为何最终会演变成他屠害众教?”

柳卿有些恍然,道:“在我金丹复原不久后,我俩便遇到了赤婪。从前不懂魔修,总听闻此道轨邪,不可轻易堕入,直至金丹修补完成,才体会到魔修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也难怪修魔之人,总会在后期性情大变,便是因为对权力和高阶修为的渴望。赤婪……即属于这种人,他对修魔充满了兴趣,得知阿渊修魔一事后,便主动亲近我俩,甚至不惜改名,为了更亲近赤渊。可阿渊极不喜欢他,且早已决定脱离此道。”

回忆至此,柳卿下意识的握紧拳:“怎知赤婪他……他明知晓阿渊心意已决,竟然偷偷将古册其中几页替换,撕去的那些页面,纪载着魔修者脱离此道的唯一办法,能将一层一层地修魔之气全数引出,可赤婪却将他换成了其他东西!”

季澜惊骇道:“所以赤渊便入魔了!?”

柳卿语气不稳,颤着声音道:“魔修的咒体皆是复杂,不论是深入还是淡出,阿渊尝试了一段日子后,才发觉不对劲,可早已来不及,身躯已出现变化,偶尔心性不定,脸上也渐渐出现高阶修魔者的红色纹路,那些红色恶咒,便是魔修者的无法回头的代表。”

夜宇珹道:“鬼尊其中之一,因毁容而藏于虫烟,便是因为如此?”

柳卿没有点头摇头,只继续说:“阿渊走火入魔期间,仍是努力和身体内的入魔之气抵抗,只要我在身旁,他便能稍微稳定心神。可我俩总是筋疲力尽,赤婪也在这时,将自己魔修修为提高了一层,虽不如阿渊高阶,可已足够他四处发难。而我终于打听到了虫烟潭境这地方,当年的虫烟未有结界,想进便进,可因里头险恶,自然是毫无人烟。我便带着阿渊进入虫烟,打算在这修养,潭境中虽有各式妖类,可他们反而害怕阿渊身上的魔修气息,故这里,对我们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居住所。”

假如赤渊永远只能活在这潭境里,无法翱翔。

那他就永生永世陪他在这里,因对方的名字,早已是刻在心尖上的两个字。

不管有没有来世,他都会选择,和赤渊并行。

季澜听到这里,已是明白了七八分,便道:“所以你俩休养期间,赤婪便打着修魔名号,在仙门中四处屠杀作乱,以至于鬼尊之名愈演愈盛。”

柳卿应首,将手中茶杯放至桌面,望着空荡荡的杯底,说道:“阿渊休养的日子没有多长,赤婪便顺着他身上的修魔之气,跟着进入虫烟,不断怂恿我带着赤渊出潭境。我俩自是不愿,虫烟这儿对阿渊来说反倒宁静,走火入魔的次数逐渐减少,我甚至想着,就一辈子活在这儿也不错。可赤婪野心太大,极为渴望权力,又贪图阿渊的高阶魔修修为,想藉由他的力量,在众教派中翻云覆雨。我只好假意答应赤婪,趁着阿渊休养之际,和赤婪出了虫烟一趟。”

说到这里,柳卿顿时瞳孔一紧,似乎是拼了命的,压下某些情绪。

好一阵后才又开口,“可我没想到…这趟出去,阿渊走火入魔的状态却蓦地失控。兴许是他睁眼未见到我,那股入魔之气又过于强盛,便撑不过去,释放出的气息,也硬生生将虫烟潭境毁了大半。”

而他当时人在外头,什么都不知道。

又看见众仙门的惨况,惊骇于赤婪的种种所做所为,可早已无法挽回,那些被灭门的教派和百具尸身,无法从头来过!

便是这时,有人见到他出现在被毁的教派地点,且他与赤渊当年在山峰上习道,便因天资卓越,名声广传。赤婪则属默默无闻,不曾拜过任何仙门,故鬼尊这名号便落到了他与赤渊头上,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宛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久而久之,荼字逐渐被世人遗忘,转而带之的,是屠。

赤姓,则是分不清他与赤渊的后世弟子,将两人名字弄混。可如今,却也是他曾与赤渊生死相随的少数痕迹之一。

只是里头却不是美满之意,而是鲜血无数。

季澜光是听柳卿叙述到这,便足以想像对方心中有多悲痛,不敢想像这两人后来还得遭遇什么,便问道:“那赤渊他…他之后的状况呢?”

柳卿:“阿渊走火入魔的状况愈发压不住,除了虫烟以外,没有地方能承受他身上的入魔气息。无计可施下,我便循着阿渊当初遗留的古册,照着上头,取出未沾有入魔之气的一魂三魄。”

夜宇珹沉声道:“取人魂魄,需耗损一半自己寿命,永远无法复原。”

柳卿平静地说:“耗了便耗了。对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如阿渊重要,如同他在意我这般。且我也在当时,将整个虫烟封上结界。”

他缓慢地转头,望向不远处黑白两道身影,语调不重不轻,“虫烟潭境的结界,由我所封。故你俩手中的苍刎珠,便是千年以前,由我亲手所制。”

季澜闻言,瞬间惊愕的睁大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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