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才落地,场内霎时陷入黑暗,隐约看得见她抱着吉调和弦,不多时,巨大的光屏犹如银粉飞散,炫目而灼眼,光亮如绚丽烟花绽放,她独特的烟嗓将一首哀伤的调子唱出慵懒,歌迷闭眼聆听,不时晃动手中的荧光棒,嘴里跟着哼唱。
“②在这个世界,有一点希望,有一点失望,
我时常这么想,
在这个世界,有一点快乐,有一点悲伤,
谁也无法逃开,
我们的世界,并不像你说的真有那么坏,
你又何必感慨,
用你的关怀和所有的爱,为这个世界添一些美丽色彩。”
今夜所有的一切都美,如宇宙漂浮,季松临和徐尘屿也如千万个普通的歌迷一样,眼睛凝望着热爱的歌手,跟着她低吟浅唱,走过一首歌的全部生命。
第五首歌,季松临揽住了徐尘屿的肩,俯身调笑:“要哭了吗?”
人潮人海间,忽明忽灭里,徐尘屿抬首,他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潋滟柔波:“不是。”
季松临知道他有话想说,便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我只是觉得幸好,”徐尘屿补充道:“幸好和我一起来看演唱会的人是你。”
话音轻轻落入听觉,混杂在喧嚣的热闹里,徐尘屿的眼神如黑色飓风袭来,犹如实质踩进季松临胸膛,以至于他多年后回想起来,仍能记得清清楚楚。
周遭太喧闹,季松临睫毛微颤,后用唇语回他:“我也是,非常荣幸。”
一曲毕,全场掌声如雷鸣般鼓动。
安溥肆意地笑了笑,又用她那份自由而散漫的随意和歌迷们说了会儿话,途径她生命的星星一首又一首经过,歌迷们在极致的感动里喊哑了声音,也哭花了眼妆。
徐尘屿不停用胶片机拍着他所能捕捉到万分之一的美妙画面,季松临就这么看着他,同样将这些过于珍贵的瞬间收纳进心底。
整场演唱会,安溥都没有换衣服,一袭黑色长裙从头唱到尾。今夜时钟飞快逃逸,在感动和极致的美丽中,演唱会已经过了三分之二,观众席进入了静谧,大家都在等着安溥开口。
心间积累了太多感动和震撼,季松临眉目间似有醉意,他问徐尘屿:“你现在在想什么?”
徐尘屿眯起眼睛,他盯住舞台中央美到不真实的光:“如果今晚能这么唱下去就好了,你呢?”
季松临说:“和你想得差不多。”
下一首歌的前奏迟迟不出,屏幕上没有播报,反而更加令歌迷们期待。
“哎,”徐尘屿突然说:“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季松临回。
“猜歌名,”徐尘屿举着相机,摁下快门,继而转头问季松临:“你猜下一首唱什么?”
“赌注呢?”
“一个吻,”徐尘屿侧眸,笑起来:“怎么样?”
“可以,“季松临挺拔得像一棵常青树,他缓声说:“说不定是彩蛋,可能会唱《宝贝》吧。”
台上的焦安溥让乐队成员调低话筒,她随意在前台处盘腿坐下,白色帆布鞋在晃荡中显得生动又可爱。
“下面呢,我要翻唱张悬的《宝贝》,这首歌今天不献给情侣,也不献给小孩,我想献给我们生命中,爱着我们,养育我们,带给我们启发的每一个人,我觉得这些人在我的生命里非常可贵。最后,谢谢到场的朋友,你们和这个舞台一样可爱。”
季松临嘴角微扬,有点小得意。
徐尘屿看着他上扬的唇线,笑了笑:“恭喜你,猜对了。”
季松临手掌上滑,揽住徐尘屿左肩,趁场内静谧之机,低声说:“也恭喜你,终于可以听到现场版的《宝贝》了。”
“那你好好听,”徐尘屿反手捉住他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等会告诉我,我和你最喜欢的歌手谁唱得更好。”
《宝贝》第一个音符响起来的时候,场内的所有人腾地站起来,歌迷们不约而同打开了手机闪光灯,漆黑的内场变作了一片流动的灯光海洋,光束随着音乐节奏变化,屏幕由暖黄变成银白,赤红,缤纷色彩不断交替,呈现出奇幻而瑰丽的视觉盛宴。
这是冬春之交的季节,这场演唱会不同于徐尘屿从前见识过的任何一场,从灯光到舞台设计,再到屏幕影像,歌曲选择,所有元素结合起来,更像一件高雅的艺术展品。
这个夜晚,拥有各自独特生命经历的歌迷们或站或坐,犹如夜幕下的波光海浪,安溥站在舞台上歌唱,她如每一个人一样渺小又瞩目。
“听清了么?”徐尘屿早已感动不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却用手肘捣了捣季松临:“我和安溥谁更好?”
等了半晌,身旁人没回答,徐尘屿便转过脸去。
这时,安溥正巧唱到那一句“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季松临突然俯身,他一手扣住徐尘屿下颚,在灯海光驳中吻住了他。
这个亲吻的冲击感太强烈,徐尘屿甚至忘记了闭眼,耳边萦绕着最热爱歌手的歌唱,眼前是旋成银河般的星星光点,和季松临情动的脸。
旷阔无垠的灯海随歌声流动,亲吻极度漫长,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徐尘屿呼吸不稳了,直到季松临放开他时还在喘息不定,他们毫不在意周遭人群的眼神,季松临偏头挨着他,满怀私心地说:“都好听,但你更胜一筹。”
这个吻味道甜蜜,季松临唇间似有蜜桃香气,徐尘屿身体里却只剩下眩晕眩晕眩晕。
全新编曲改编的《宝贝》已唱到尾声,安溥眼里也含着泪花,要结束了,舍不得的情绪在空气中翻涌着,她轻声笑了笑,向以往一样,作了最后的结束语:“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觉得自己还没唱过瘾。”
安溥才说话,歌迷里有个大学生打扮的男生,声嘶力竭吼道:“安溥再唱一首,安可!安可!”
人群情绪高涨,也跟着喊安可,手里的荧光棒晃荡出残影。
安溥笑了笑,她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歌迷们安静:“我还是想说,谢谢你们愿意听我唱歌,也谢谢你们,不远千里来赴这一面之约,到最后了,我还有一些私密的话想要送给你们,③每个生命都会消逝,所以,每次遇见一个人都是一场盛宴般的欢愉。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再见了!”
焦安溥说完这番话,舞台的灯光逐渐泯灭,她转身时扬起手,向歌迷们挥了挥,那抹清丽的身影从升降台缓缓消逝,巨大的屏幕显现出她亲手写的一段话。
“④诗人放过夜里的笔,眼睛放下相机,一杯热茶留在客厅,放走蒸汽。我们除了和彼此相伴活在当下,不肯再做别的事情。吾爱,人心不需印证,如同世界上唯一的我们,像是想家的根不用泥土,它自己生长。活着,我深爱你,这就是我的生命。”
观众席深深喜爱着安溥的歌迷早已感动得泣不成声,歌迷们还是不愿意走,固执地挥舞着荧光棒,场内欢呼般的喊起“安可”,挽留的声音如潮水一波波翻滚。
直到这时,徐尘屿才从季松临给他的亲吻醒过来。
季松临和徐尘屿没有跟着歌迷们高喊,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夜,既是绝唱,就没有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