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县县衙门前围了很多人,于主簿站在前头,牛大壮和牛山站在于主簿身边。于主簿心里很是忐忑,县里出了拐卖人口的案子。自己没破案反倒是县令大人将人找回来了,这是不是显得自己很不尽职也很无能。
苍山县是个中等县,按制应设县丞一人,为从八品下的品级。可是自从上一任县丞告老还乡之后,苍山县县丞一职始终空缺。而于主簿目前只是正九品下的品级,和县丞差了三级。一直以来,于主簿都想当上县丞,但是想当县丞必须有本县县令的举荐。所以平时于主簿对袁县令还是恭敬有加的。
袁县令为人清正,最讨厌的就是不干正事,********钻营的人。于主簿一直没找到一个突破口,拉近和袁县令的关系。这回袁县令回乡省亲,县里大小事情都交给于主簿代理。于主簿本想好好表现一下,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案子,他怎能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和于主簿的忐忑不安相反,牛大壮和牛山爷俩却很高兴。牛天赐被找回来了,牛童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今后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爷俩怎能不高兴。爷俩踮着脚向远处张望,盼着县令早点回来。
袁县令一家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燕辉第一个跳下车跑过来。
“爹、爷爷,我回来了。是县尊大人把我救回来的。”
燕辉扑进牛大壮怀里,他是真的想爹娘,想乡亲们了。袁县令一家笑嘻嘻的看着父子重逢,连连点头。
“我等拜见县尊,县尊一路辛苦了。”于主簿上前施礼。
“呵呵,正清贤弟才是真的辛苦。本县不在这几日,多亏正清勤勉,本县才能安心省亲呀。”袁崇笑着对于主簿说。
于主簿的全名叫于正清,平时袁崇都是称呼于主簿。今天的袁崇直接叫他名字还带着贤弟二字,这显得和平时很不一般。于主簿心中更加忐忑,嘴里胡乱应承着:“不敢不敢,县尊过奖了。”
袁崇走到牛大壮爷俩面前哈哈一笑说:“这位可是牛大壮?”
牛大壮赶紧拉着牛天赐跪下回话:“正是草民。县尊大人救回我家天赐,就是我一家的恩人。草民全家感激不尽,给县尊大人磕头啦。”
“哎呀,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这位可是牛家族长牛山牛老丈?”
牛山拱手说:“正是草民,草民谢过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对我牛家的恩情,草民全族没齿难忘。草民已经在松月楼摆了酒宴,想请县尊屈驾。一来感谢县尊救回我家天赐。二来为县尊接风洗尘。还望县尊不要推辞。”这几句话说完,牛山满脸是汗。这几句话是于主簿教会牛山说的,要不然凭牛山一个乡野村夫,无论如何不会说的这么圆满。
“哈哈,老丈客气了。本县虽不愿叨扰乡亲,但是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本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另外,本县正有一事要和老丈以及牛家父子商量,还望老丈首肯。”
“肯、肯。县尊但有差遣,草民一定遵从,一定遵从。”牛山已经快要不会说话了。贫民百姓见到县令就像见到皇上一样,袁县令又这么客气,牛山又是得意又是紧张。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反正只要点头答应就行了。
袁县令一家在前,于主簿和牛家爷仨在后直奔松月楼而去。在路上,燕辉直接蹦到于主簿马背上对他说:“主簿大人,一会儿县尊要是让你吟诗,你一定要表现得很激动、很崇拜的样子。礼数要周到,要把县尊当成是师长的样子。然后和县尊连喝三大杯,再声情并茂的念出这首诗。别问我为什么,你只要知道对你有好处就行。主簿你记住,这首诗叫做《村居》。”
看着坐在自己怀里摇头晃脑教自己背诗的燕辉,于主簿很不明白念首诗能对自己有啥好处。不过这首诗的确不错,比袁县令写的强太多了。
松月楼是苍山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是苍山首富万员外的产业。袁县令一行来到酒楼门前的时候,胖胖的万员外领着一帮掌柜伙计正等在门前。和他们一起迎接袁县令的还有苍山县的名流、士子。不是牛山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是这些人想借这个机会和袁县令亲近亲近。
“哎呀县尊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万员外迈着短腿,亲自扶着袁县令下马,亲热的招呼着众人。都说买卖人八面玲珑,这话真是不假。别看万员外胖的像个球,可是嘴却利索。谈笑间面面俱到,既奉承了袁县令又不冷落其他人。经他这么一番说笑,袁县令一行人的气氛明显的热络起来。燕辉看着万员外心中暗赞:人才,真是个人才。
松月楼最好的包间已经布置好了,大家谦让一番,请袁县令做了首座。万员外亲自斟酒,这可是不多见的。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气氛逐渐热烈。看得出来,袁县令今天心情不错。酒到杯干,谈笑风生。言语间还不时用眼睛瞟着于主簿。于主簿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很好哇,没啥不妥的地方呀。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腿上一疼。就见牛天赐正站在他腿边冲他眨眼睛。
“诗。”燕辉只说了这一个字。于主簿恍然大悟,站起来身来咳嗽一声,大家知道他要说话,于是停杯不语齐刷刷的看着于主簿。袁县令微微一笑放下酒杯,很是得意的靠在椅背上。于主簿发现县尊的眼里满是鼓励和赞赏。没错,的确是鼓励和赞赏。于主簿很激动啊。他如此敬业,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教背诗,不就是想博得县尊大人的赞赏吗?这还没背诗县令大人就如此看重自己,于主簿岂能不激动。这幸福来得太快,但是要成功还需努力表现一番。
于主簿福至心灵,气宇轩昂的说:“诸位,今日县尊回衙,又独破大案,实在是劳苦功高。自县尊大人来到我县,废寝忘食,兢兢业业。不遗余力为我县百姓谋福祉,我等皆感念大人恩德。今日一会,只是喝酒不免无趣,在座诸位皆是我县精英。不如我等效仿先贤,以诗佐酒,就以春为题如何?”
众人皆赞,袁县令更是拍掌叫好。几个士子先蹦出来表现自己。一时间春花绿柳、晚风明月,各种华丽的词藻层出不穷。万员外很会来事,吩咐人备好笔墨纸砚,一人吟诵完毕。万员外就请人书写下来,他准备用这些墨宝装点门面。当然他最希望袁县令也留下手书墨宝,这可是他求了很久也没得到的东西。
袁县令饶有兴趣的对每个人的诗作给与评价,众人连连称谢。不管诗文好赖,被县令大人记住才是最重要的。袁县令抽空看了一眼于主簿,差点没乐出来。只见于主簿的嘴,快撇到后脑勺上去了,那样子显然是看不上大家的诗作。
一位刚刚得到袁县令好评的年轻士子,看到了于主簿的表情,心中很是不平。冲于主簿拱拱手说:“学生看主簿大人似有佳作,还请主簿大人赐教。”
于主簿站起身一脸骄傲的说:“本官才疏学浅,但是却为一首绝唱所痴迷。此诗不是我的作品,但是于某窃以为此诗作者才高八斗,品行高洁。在我县无人能出其右,汝等仔细听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于主簿抑扬顿挫,将《村居》这首诗的意境抒发得淋漓尽致。
“好。好诗,好诗,真是好诗。”牛山拍着巴掌叫好。不叫好不行,不叫好燕辉就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