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
“怎么回事啊?”
蒋逊问:“阿崇没跟你说?”
王潇撅嘴:“他十句话里八句话都是在耍人,就两句真的!”
“他说什么了?”
王潇想了想:“他说徐泾松跟他们有仇,他们活着的意义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蒋逊笑了:“差不多吧,没骗你。”
王潇不信:“你也耍我!”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出来了,王潇马上朝阿崇跑去,贺川走到蒋逊边上,问:“看什么?”
蒋逊说:“没什么东西看,就只有一条河。”顿了下,“我记得你说过,你喝过两个月矿泉水?”
女人记性太好,贺川笑了笑:“十多年前的事了。”
“怎么回事?”
贺川回忆:“那会儿我还在念初中,水被污染的没法喝,上头免费送矿泉水,整整两个月,镇上的居民每天只能用矿泉水。”
“……”蒋逊说,“这不是小事,就没人重视?”
“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反映?”
贺川说:“省台有档新闻,专门关注民生的,前两年村民打电话请他们来采访,采访车过来了,还没进厂区就被堵回去了,跟九年前一样。”
“跟高记者那次一样?”
“一样。”
水叔送他们上车,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很多,他又跟贺川说了几句话,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回到车上,王潇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阿崇说:“去老贺家里。”
贺川家离这里不远,开车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高三层的农民房,白墙黑瓦,外形没装修,边上还有几栋房子看着像这几年新造的,外墙都贴有粉色或灰色的瓷砖,造型不一。
房子前面有几块田,田地里还种着菜。
贺川开了门,一楼客厅空空荡荡,墙边堆着几张桌椅,停着一辆生锈的自行车和落灰的摩托车。往里是厨房,烧灶头,边上是餐桌,厨房另开一道小门,门外是一个湖,冷风灌得猛。
贺川让阿崇和王潇住二楼,他和蒋逊上了三楼。
蒋逊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书桌上摆着的学生照,照片里的人留着三七分的短发,穿着件校服,她刚看了眼,边上的人就把相框往抽屉里塞,蒋逊握住他的手腕:“干什么,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害臊啊?”
贺川松开手,随便她看。
蒋逊捧起相框,看仔细了,照片里的人脸庞稚嫩,左耳没戴耳钉,蓝白色校服拉链开着,里面的t恤半截塞在裤子里,半截挂在外面,单肩跨着一只书包,脚踩在一辆自行车上,那车跟楼下那辆很像。
吊儿郎当,流里流气。
九十年代的老照片,像是蒙了一层晕黄的光。
蒋逊笑道:“让我想想,我那个时候还在念小学吧,你初几了?”
贺川已经坐下,腿随意往桌上一搁,说:“初二吧。”
蒋逊说:“那我四年级。”
“有照片么?”
“家里有。”
贺川指着床:“休息会儿,我前两个月来过一回,灰尘不多。”
这是他的房间,一米二的单人床靠墙摆着,还没铺被褥,墙壁上贴着几张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他成绩不错。
房子没有铺地板,就是水泥地,卫生间很简陋,贴了半面的白色瓷砖,淋浴在马桶边上,白色水池里锈迹斑斑。
蒋逊在浴室里问他:“水叔是什么人?”
贺川回:“他以前在德升的二分厂工作,去年刚辞职。”
“去年刚辞?”
贺川顿了顿,才说:“去年六月,他儿子刚大学毕业,做了个入职体检,检查出得了癌症。”
蒋逊一愣。
“后来水叔组织了一百多个人去做体检,一百个人里,六个癌症。”
蒋逊关上水龙头,问:“为什么不网上发帖?”
“发了马上被删,没用。”贺川问,“你在干什么?”
蒋逊回:“洗脸。”
蒋逊刚准备拧毛巾,门里很快进来一个人,把毛巾夺走了,用力拧干,扔回给她,直接出了卫生间。
蒋逊擦了擦脸,抹了下毛巾架,把毛巾挂了上去。
贺川正在铺床,动作麻利,蒋逊帮他套了个枕头套,铺完了,贺川回到书桌,打开抽屉,拿了块玉佩出来,边解绳子边说:“过来。”
“嗯?”蒋逊走过去。
贺川问:“戒指呢?”
蒋逊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贺川解开了红绳,把它穿了进去,刚要打结,就听见蒋逊说:“等会儿。”
他停手,看着蒋逊抽走绳子,带伤的指头灵活的在连着银戒指的绳子上编了起来,很快编了一个漂亮的绳结,把戒指固定住了,再在头上套了个圈,让贺川用打火机烧出一个球形的头,一个扣就弄好了。
蒋逊把红绳塞他手里,转过身说:“帮我戴上。”
贺川顿了会儿,看了看手上那枚刻着豹子的银戒指,慢慢给她戴上了。他亲了下她的耳朵,蒋逊就势靠到他怀里。
对面是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单人床,墙上是一排红通通的奖状,奖状下的墙上还有铅笔涂鸦的痕迹,阳光静静洒落。
冬天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