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幅卷轴,吴迪看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期间错认了一幅明末安绍芳仿黄公望的《丹崖玉树图》,他也没有在意,实在是这安绍芳就几乎没什么传世作品,认不认得出来非他之罪。
安绍芳是明万历年间苏省人氏,山水师法黄公望、倪瓒,萧疏有致,唯用笔稍显刻板,同时他还善画兰竹,但从不不轻易为人作画,传世仅闻一幅《仿倪瓒疏林远岫图》。如果没有天书,这幅画绝大多数人都认不出来。就连吴迪得了提示,也是思索良久,方才想起历代书画家谱中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周老板还真是有意思,尽收藏些稀奇古怪却价值不大的作品,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喜欢标新立异?不对,难道是故意拿来难为我的?”
吴迪看了两个多小时,周建雄也在一边也陪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小心翼翼的亲自添茶续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有一名店伙计满面急色的想招他出去,都被他挥手赶走了事。
吴迪看画一声都没有出过,周建雄也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心下一直惴惴。他父亲收藏这些画确实生僻了些,以至于都找不到人来出鉴定证书,凡是看过的,客气的说一句看不懂,不客气的更是直接拂袖而去。这吴迪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应该能给出一个结论了吧?希望他的水平真的很高,不过万一要是和传说中一样,是常幼学捧起来的那就糟了,他肯定会认为这是故意在刁难他!
周建雄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急切的将这些作品拿出来,随便找两幅常见的佳作就好了,他这么年轻,能记住历代的书画家的名字就算不错的了!
吴迪并不知道周建雄在后悔,他已经打开了最后一幅卷轴,发现竟是一幅《葫芦图》,不由的苦笑,这想必又是哪位生僻的画家所作!
这幅画敷色以淡彩为主,局部亦用强烈对比色,风格冷峭新奇,隽雅鲜活,无一带滞相,构图大显匠心独运,落款署名却是“虚谷”二字。
这竟是“海派四杰”之一,清朝末年虚谷的作品!虚谷去世在1896年,原是清军一名参将,因不满朝廷统治,不愿奉命攻打太平军,后出家为僧,曾被人誉为晚清画苑第一家。在故宫博物院,收有其一幅代表作《梅鹤图》,因年代较近,传世作品较多,大概有十来幅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一幅。
放好卷轴,吴迪抬腕看了看表,苦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的太专注了,没想到这都一点多了。周老板这十幅字画,件件真品,件件珍品啊!”
周建雄长出了一口气,忙抱拳行礼道: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能够得到您的认可,想必家父会非常高兴。这正好到了吃饭时间,我想冒昧的邀请大师您到家中小坐,正好让家父见见您,也算圆了他的一个心愿。对了,忘了说了,家父年事已高,不良于行,所以才没有过到店里来见您,大师莫怪。”
“这个,还是下次吧,这次过来本来是想捡漏来着……”
吴迪对周建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从看画期间的表现能看出这是一个修养工夫到家的人,但是拿出这些画来给他看,就有点难为人的意思了。所以他就实话实说,也算是小小的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
周建雄一愣,摇头苦笑道:
“非是在下故意拿这些画刁难大师,实在是好不容易遇到像您这种水平的,建雄不敢轻易错过啊!”
吴迪知道这些画如果拿给其他人看会是什么结果,也就不为己甚,挥挥手道:
“没关系,现在画也看完了,我也该走了。周老板眼光高明,你这家店里多半是没什么漏可以捡了,哈哈哈哈。”
周建雄急了,哎呦!您老这还是生我的气了!看完了说是真品有什么用?要出具鉴定证书啊!他却不知道吴迪从来没有帮人做过鉴定,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大师,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大师能够成全!”
吴迪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愉快,这都耽误了两个多小时了,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怎么还有事?
周建雄硬着头皮说道:
“大师,既然您鉴定这十幅字画俱为真品,不知能不能再劳烦您一下,给出具几本鉴定证书啊?”
吴迪一愣,不禁哑然失笑。也是,帮藏家鉴定藏品的真伪,是每个鉴定师常有之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罢了。算了,既然看了人家的好东西,该动笔就动动笔吧。只是可惜了他的这个第一次,居然是在香港失去的!
周建雄看到吴迪应允,大喜,急匆匆的跑出门拿鉴定证书去了。没想到一出门,就被焦急的等待在门口的伙计抓住,那小伙计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周建雄脸色骤变,低声惊呼道:
“你说什么?”
周建雄听了伙计的话,急匆匆的冲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店里或站或坐的十几位同行,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苦笑道:
“刘兄、王兄、宋老爷子,大家好,没想到小店今天竟能同时迎来几位的大架,实在是让我顿感蓬荜生辉啊!”
他一边说,一边抱拳游走,和没提到的几人相互见礼。
被他称为宋老爷子的老人须发皆白,人却很精神,闻言展颜一笑,向楼上指了指,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