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成为死神的资质。
手小心翼翼地拂过这句话,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轻轻颤抖着。
那是死神大人,自出生后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生出的绝望。
她任性,任性得毫无道理,甚至想就这么永别也不愿让他帮忙,却不知道死神大人只会比她更痛苦。但他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甚至不会在心里想。他知道一旦想着,便会犹如野草般疯长,无法除绝,所以他从来不想。而终于,他还是倒下了,倒在了她的剑下。她不会看错的,仅仅有那么一瞬,死神大人的视野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耳边却依旧能响起叮叮当当的格挡声,最后,一击致命,把她打到在地。
所以,她才没看清楚死神大人的表情啊。
他在哭着。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因为那眼泪,仅仅占据了死神大人的视野一秒不到而已,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他的自我保护机制把一切有害于死神大人的事物都隔绝了,也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些。
再一次闭上眼,便再也没有下一幕了。长久的黑暗把她带进永眠的深渊,似乎企图让她再也醒不来,也逐渐让她把这些遗忘而去。她强撑着不睡过去,狠狠地咬着舌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这些只是徒劳,在梦中,她绝不会感受到任何的痛苦,如同这一切都是虚幻般。
渐渐地,她开始抵挡不住睡意,随着黑暗闭上了双眼。只是,依旧不忘喃喃着,想把所有记忆刻在灵魂里。小心翼翼,却异常坚定。
“你会告诉我答案么?”
“协。”
梦外,一只水蓝色的蝴蝶扑打着翅膀,努力从少女的额发前飞起,扑哧扑哧着飞到女人的指上。女人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蝴蝶,面无表情地向身边的伊人问道:“希尔,这么做真的好么?”
希尔柔和地笑了笑,反问道:“这不是你做的么?”
莲沉默下来,最后举起手,放飞蝴蝶,任其在屋内飞起。扑打着的翅膀洒下一片冰晶似的光粉,一如漫天的繁星般唯美。
她觉得,如果是自己做的就算了吧,反正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无论是协还是亚丝娜都绝不会知道是她们的。亚丝娜不会说,所以协也不会去猜。就像是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法术是她放的,结界是希尔固的,主意也是希尔出的。是希尔出的,不是她。她还没有那种闲工夫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莲的心情,希尔主动解释道:“你不觉得,让他保持在一种较好的精神状态下更能够帮到我们么?”
莲沉默着,并不回话。
希尔继续道:“如果他的内心过于痛苦进而陷入崩溃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彼岸趁虚而入。那么,他将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隐患。我们必须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只要满足他的愿望就好了,这样他不会被彼岸侵蚀,也会乖乖地听从我们,而且要做成这件事也不用费多大功夫,毕竟承受的人是她而已。而且我已经事先和她说过后果了,她也不会怪我的。多好的事。”dudu3();
“有没有人说过,你比看上去的要糟糕多了。”莲突然道。
“没有。”希尔笑眯眯地道,“这么说的人都已经死了。当然,绝对不是我下的手,只是自然死亡和意外死亡而已。毕竟我活的时间比你们加起来还要久。”
“那就看看最后我会不会活得比你久吧。”莲瞥了她一眼,随后缓缓道:“只是,你就真的那么确定,他接下来不会出其他篓子么?他可是个异类啊,如果某天,他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你就能够肯定露娜不会吃醋么?”
希尔不由得一滞,歪头,手指点着下巴思考起来,随后展颜一笑,道:“不会的。”
莲看着希尔的笑容,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随便你吧。”
她知道,那不会变成那样。只要希尔不答应,或者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这种情况都可以杜绝,甚至在源头上便让它消失。而只要没有坐标,便不再可能回到某个世界了。凡人啊,可是除了死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进入地狱的。
她承认,自己做不到那么狠。既然她做不到的话,那就交给做得到的人去做就好了。正是因为希尔活得比任何人都久,才会如同这般“完美无缺”吧。不对任何事物抱有希望,清晰所谓的“人”到底是怎么的一种绝望。
但大概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对露娜那般不可思议的存在感到深深的迷恋吧。
只是……她又何尝不是呢?最终,大家都是因为同一个理由聚集在一起,不是么?
她淡然地笑着,嘴中低念,那撒欢乱舞的蝴蝶便乖乖地回到了她的手上。亲吻她的指间表示尊敬后,便缓缓地融入沉睡的少女额间,消失不见。
“结束了么?”希尔眨了眨眼。
“恩。”莲点了点头,“走吧。”
“她会醒吗?”希尔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事情越早解决,发生的突变便越少。在这种脑子一热的时候永远都是最好解决的。
“不。”莲一句话便把希尔的兴趣给打了下去,“虽然这个法术好用,但也是有副作用的。她会整整睡上一天。虽然你用结界固定了这里的时间,但完全没有必要。就算你不固定她也不会醒过来。”
希尔一滞,随后幽幽地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莲瞥了她一眼,反问:“你会听么?”
希尔歪头想了想,随后便笑起来,道:“那就走吧。”
她的确不会听。说到底,她也并不信任眼前的人。终有一天,在她们不得不决裂时,她便会亲手杀了眼前的女人。除了那个掌握一切的人以外,没有人能够逃过她的杀戮。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人对彼岸没有兴趣,也不会对露娜有异心。所有都在时间的掌控中,不是么?
希尔消失在视线中,莲却并没有像她所催促的那般立刻离开,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数分钟过后,她忽然笑了起来,手轻轻挽起耳边的垂发,拢回原处。而那被垂发一直所遮挡的,白皙如雪的皮肤上终于显露了出来。一个与那时钟一模一样的小型时钟藏在深深的发梢下,以缓不可查的速度走着。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歪了歪脑袋,重新把时钟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确定的确看不到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返回地狱。只留一句无人可知的低语,消融在寂寥的空间里。
“法师,可不是只会放法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