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锁簧镇已是日薄西山。
冯古道和薛灵璧一人一根拐杖,汗流浃背地出现在镇头。
镇民见他们弯腰弓背,先是一脸嫌弃,但看清楚两人容貌之后,又换成一脸惊艳。
冯古道捶了捶后背道:“侯爷,你看他们这种表情,会不会让我们白吃白住啊?”薛灵璧身上是从来不带银子,他是带了银子,却在泥石流中失散。梁氏夫妇的情形就算比他们好,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们也没好意思开口。
薛灵璧斜眼睨着他,“不如你去问问?”
冯古道干笑道:“侯爷胸有成竹,我何必自讨没趣。”
薛灵璧道:“本侯几时胸有成竹?”
“侯爷乃是当朝重臣,当地官员若是知道你驾临此地,定然争先恐后,巴结惟恐不及啊。”
“那要如何让当地官员知道本侯是本侯呢?”
这句话虽然说得拗口,却一下子戳中了问题本质。
冯古道望望他的穿着,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问道:“侯爷,你猜这里的官员会不会曾经挤在京城的万人之中瞻仰过你啊?”
薛灵璧道:“镇上的官叫做地保,是当地乡绅推选出来的,并非朝廷任命。你觉得他千里迢迢跑去京城瞻仰我的机会有多大?”
“呃,又或许他没有跑去京城,而是路过睥睨山,刚好看到侯爷你大显神威……”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薛灵璧冷哂道:“今晚的食宿就交给你想办法。”
冯古道的脸顿时皱成一团,叹气道:“侯爷之前一心一意要来锁簧镇,我还以为侯爷已经……”
“如果想不出,”薛灵璧淡淡地打断他,“本侯就将你卖进镇上的怡红院。”
冯古道眼珠一转,微笑道:“不知侯爷所指的怡红院是什么地方?”
“想知道?”薛灵璧挑眉。
冯古道想了想道:“若是侯爷想说的话,那就算我就想知道。如果侯爷不想说,我绝对不勉强。”
“不勉强。”薛灵璧眼中隐隐有冷光闪烁,“把你卖了还能得几两银子,本侯何乐而不为?”
冯古道舔了舔嘴唇道:“侯爷,其实我不值几两银子的。千万不要让怡红院的老板太破费。”
薛灵璧道:“破费不破费,就要让怡红院的老板亲自验货才知。”
作为锁簧镇最大的青楼,怡红院在镇上可说是一枝独秀,格外红火。
尤其是楼外两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犹如媚眼秋波,不停地勾搭着每个过路人摇摆的心。
冯古道走到怡红院大门外的五步处,便收住脚步不肯再走。
薛灵璧用拐杖敲了敲地。
冯古道扁着嘴巴,故作可怜道:“侯爷,我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薛灵璧淡然道:“既然已经到了地头,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冯古道干笑道:“可是这家是青楼,卖我进去未免有送狼入羊口之嫌?”
“狼入羊口?岂非好事一桩?”
冯古道摇头叹气道:“原本是好事。奈何我早已在心中暗暗发誓追随侯爷一生一世,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我又怎么能够再分心为怡红院添光增彩?”
薛灵璧斜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够了没?还不进来?”
冯古道赶紧笑跟在他身后。
怡红院虽是烟花之地,但是布置得十分清雅,偶尔有女子走过也只是含蓄一笑,并不上前纠缠。
冯古道看得两眼发直,“侯爷,我突然觉得,将我卖入这里也不是不能考虑。”
他的表情看得薛灵璧心生厌烦,“哦?你的祖训和大志都不要了?”
“不如侯爷先将我卖掉,换点周转的银子,等侯爷平安度过危险之后,再回来替我赎身。”
薛灵璧的脚步骤然停下,冷嘲道:“身为堂堂男子汉,开口卖掉,闭口赎身,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
“为侯爷,我愿肝脑涂地。”冯古道躬身。
薛灵璧望着他的头顶,冷声道:“就怕到时候先肝脑涂地的是本侯。”
冯古道抬头,却见薛灵璧已经上楼。
“侯爷。”
冯古道落后薛灵璧半步,因此他的脚还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就听到转外处有人急吼吼地冲出来喊道。他慢慢地走上楼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眉头轻蹙。
“如进去再说。”薛灵璧边问边转头看冯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