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手如电,捞起那枚羊脂玉佩,塞进了胸前衣襟。
随即,轻轻阖上了暗板。
燕宁顺着原来的路,正准备缓缓爬回暗道,但忽然间,她目光一闪,定格到桌案上的一叠书册上。
她半支起身子,抻长脖子,睨了一眼。
只见藏蓝色的书封右下角,写了一个淡淡的“梁”字。
梁…?
燕宁记得肃国公府便姓梁。
霍筵最后能登上皇帝之位,肃国公府倒是出了不少力气。
莫不成…霍筵现在就开始和梁家狼狈为奸了?
燕宁缓缓伸手,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书册,草草浏览一眼。
密密麻麻都是数字和人名。
应当是个账簿。
正准备再随手翻一翻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低声的交谈。
哒、哒、哒。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燕宁甚至都能感受到裹挟而来的寒意。
妈蛋,那个马厩小厮是不是霍筵手下的间谍啊!
怎么这么不靠谱?
不是说三四日才能回来吗?怎么刚过几个时辰,便回来了!?
难不成是霍筵虚晃一枪,钓鱼执法,引有心之人上钩?
燕宁急得在心里骂娘。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快速匍匐向暗道的入口。
她心脏砰砰直跳,手心出了层薄汗,贴在地砖上黏腻不堪。
在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间——
燕宁堪堪掀开江山图,钻进了暗道的洞口。
隔着一张薄薄的字画,燕宁似乎能瞧见一团高大的暗影,缓缓靠近。
她的心跳很快,仿佛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但好在,霍筵没有继续向前走,他停住了。
“点灯。”
冰凌般的声音响起。
一群小厮举着蜡烛,鱼贯而入,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燕宁一声不吭地靠在石壁上,安静如鸡。
直到听见屋内渐渐响起焚香烧茶的声响后,她借着这声音的掩护,一级一级,慢吞吞地向下迈着台阶。
脚底终于触到了实地,燕宁长舒一口气。
她转身,准备顺着原路返回。
忽然,上方传来一句话,幽幽地回荡在暗道里,叫燕宁动作一愣。
“京畿卫军怎么会出现在京郊的林子里?”
霍筵伸手接过小厮递来的茶盏,用盖子撇了撇浮沫,啜饮了一口,对着跪在下首的暗卫,冷冷开口问道。
暗卫垂首,恭敬答:“好像是说…有一伙流匪逃进林子里,所以他们在仔细搜查。”
霍筵的眸底笼上一层晦暗的神色。
他在林子西处的地窖里,埋了几百箱铁箭兵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逼宫夺权,为蔺家平反。
今日,他本打算带人将从滁州刚运过来的十箱千机弩存进去时,意外发现,京畿卫军竟然在林子里驻军。
逼不得已,他只能打道回府。
“先派一队人马,将那十箱千机弩暂时存放在京郊西山的溶洞里,等到京畿军撤走了,再挪到地窖中。”
“另外,再派人在京畿军营地边守着,一旦有异动,立刻来报。”
霍筵的语气渐渐阴鸷。
“是,属下遵命。”
侍卫领命退下,书房内再次恢复一片平静。
而一墙之隔的暗道中,燕宁目瞪狗呆,被这惊天大瓜吓了一跳。
原来,霍筵这么早就开始谋划篡位之事了?
真是个狼人啊…
而且还把作案工具埋到了皇帝眼皮子地下,果然是深谙“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至理名言。
燕宁下意识地啧啧两声。
玉佩偷完了,瓜也吃完了,燕宁决定先溜为敬。
但她万万没想到,脚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上了颗小石子。
在燕宁迈步的那一瞬间,小石子被踢飞,啪嗒一声滚到地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哒哒哒的回声响彻在整个暗道里。
燕宁不敢动了。
她似乎又听到霍筵的脚步声。
沉重、果断,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燕宁的心尖上。
燕宁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她的复仇大业要中道崩蹙殂了吗?
啊啊啊啊她不想死啊!
她要死也要带着霍筵一起死,来一波极限一换一!
沙沙沙……
是纸张掀动的声音,头顶的光一寸一寸亮起。
燕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从发髻间拔下一根簪子,捏在汗湿掌心里。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等霍筵走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把这根簪子狠狠扎进他大动脉里。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燕宁腰间突然一紧,她如同被裹挟的布娃娃,被人揽住腰,迅速向后飞去。
脸侧发丝飞扬,眼前的景物不断倒退。
恍惚间,她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声音,
“燕宁,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