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明说:“黄头儿和大家的关系一般。他为人有些霸道,施工中无论他的话是对是错,都容不得反对意见,所以大家既不冒犯他,也不亲近他。”
欧阳云宏问:“工友中有没有和黄海军特别不对付的?换句话说有没有和他结下仇的人?”
马光明将嘴里的馒头一口咽下,目光投向奔流不息的河水,想了一会儿,道:“要说和黄头儿不大对付的人倒是有一个,就是那个医科大学生华济世。要说和黄头儿结仇的人,我觉得应该没有。”
欧阳云宏道:“那你就说说华济世的情况吧,他和黄海军怎么样不对付!”
马光明点点头,讲述了华济世和黄海军之间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还有一年,华济世就可以从大学毕业了。他的理想也是他父亲的愿望,就是完成学业后回家乡给乡亲们治病。
华济世的父亲是一名中医,祖父、曾祖父也是中医,据传他们是神医华佗的后代。华济世降生时,父亲给他取名华济世,就是取“悬壶济世”之意,希望他长大后能子承父业,治病救人。
华济世的家地处偏僻,村子里很穷,许多孩子读完初中便辍学了。恢复高考以来,他们村仅有两人考上大学,一个是村主任的女儿,另一个就是华济世了。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华济世的父亲上山去采药时,不幸跌入深崖,当场身亡。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支柱,华济世大四一年的生活费便成了问题。为了完成学业,他决定利用课余时间在城里打一份短工,希望能挣够最后一年的生活费。
华济世进这个拆除组是在一个月前。
那天早上六点半钟,接送拆除组工人们的交通车开来了,是一辆破旧的大客车,由拆除组的一个工人驾驶。在车站广场等着的十几个人围了上去,挤到车门前。
又过了几分钟,黄海军驾驶着一辆又旧又脏的黑色轿车来了。他脚穿一双大头皮靴子,甩开大步向交通车走过去,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扫了一眼那十几个人,都认识,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问:“华济世是哪个?来了没有?”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青年从路边走过来,道:“我是华济世!”
身高接近两米的黄海军圆睁着两只似乎还没睡醒的小眼睛,目光凶凶地朝下俯视着瘦小的华济世,问:“你就是来干活儿的华济世?”
“是的!我就是华济世。”华济世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黄海军的脸。
黄海军似乎对华济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鼻腔里哼了一声,说:“那就上车吧!”
十几个人蜂拥上了交通车,华济世在第二排的座位坐下。
黄海军最后上的车。他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来,转过脸,目光朝众人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华济世脸上,说:“你,坐到最后面去!”
华济世仰面看着黄海军,不解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咋的!”黄海军瞪着两眼,几乎在吼。
华济世嚅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极不情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悻悻然朝车厢后面走去,在马光明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来。
马光明友好地拍了拍华济世的肩,自我介绍说:“小伙子,认识一下,我叫马光明。”随后又小声道,“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做的!他是工头,得罪他没好果子吃。”
华济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盯着车厢外面,没吱声。
汽车沿着公路向滨海城的南边开去。
过了一会儿,马光明开始把华济世介绍给身边的其他人:一位叫雷震天,一位叫罗小骏,一位叫郝永胜,一位叫伊先德。
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友善,都向华济世点点头。
“你没带饭盒吗,小伙子?”那位叫郝永胜的问道。
“没有,”华济世说,“太早了,还没来得及准备。”
“那你的午饭怎么办?你得吃午饭,否则撑不到收工的。”伊先德关心地说。
“我买个饭盒,明天再带饭。”华济世说。
马光明看了看华济世的胶底鞋,问:“你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儿吧?”
华济世摇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你得有双结实的鞋子,最好是皮靴子,保护你的脚,明白吗?”马光明说。
华济世想了想,说:“如果晚上能找到一家不关门的店铺的话,我就买一双军用鞋。”
伊先德问华济世:“你以前干什么工作?”
“我是学医的,是滨海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明年该毕业了。”华济世说。
伊先德的两眼立刻放出了光彩,高兴地说:“好啊!你很快就要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了!”说着,他朝前面大声喊道,“喂!黄头儿,华济世这小伙子是学医的,施工中咱们要是谁磕磕碰碰的伤了,可以叫他给咱们治治了。”
黄海军转过脸来,目光轻慢地扫了华济世一眼,鼻腔里哼了一下,不屑地说:“你们谁愿找他谁找,我才不会让他治呢!”
工头的这句话把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压了下去,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一直到工地,谁也没有再吭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