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注定只能是一个人的!”
老爷子此话一出,无论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还是朱高炽和朱瞻垶这父子俩,他们都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话题可不兴说啊……
然而,此情此景,或者应该说整个天下都没有人能做得了老爷子的主。
“以前是爹心软,不想让你们兄弟阋墙,所以一直纵容你们俩不去就藩。”
“因为爹知道,靖难的时候你们也都是出了力的,这天下爹传给谁都会亏欠了另外两个。”
“但是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没有而主的可能。”
说到这里,朱棣也似乎是觉得有些愧疚。
“现在不是靖难的时候了,你们俩在治国上比不上老大,你们俩的孩子也比不上垶儿。”
“不是爹偏心,不管是为了咱们老朱家,还是为了爹的私心,这天下给老大,给垶儿都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朱棣转身拉着朱高炽和朱瞻垶,与朱高煦、朱高燧围城了一个圈。
“自决定靖难的那一天起,我朱棣就是个万古不易的贼了,注定在百年以后是无颜面见太祖爷了。”
“我只希望大明能够越来越好,哪怕只是几十年也好,也能让我在见到太祖爷他老人家时腰板能硬一点。”
说到这里,朱棣拍了拍朱高炽和朱瞻垶的肩膀,转身回到了那个位置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自己三个儿子的面,而且还是如此正式以及毫不回避地说继承人的事情。
以前虽然册立了皇太子和皇太孙,但他对朱高煦朱高燧兄弟俩的放纵很容易让人想多。
“若是愿意,那改天爹陪你一起去祭拜祭拜你娘,回去以后就好好收拾收拾吧。”
“若是不愿意,那就准备准备就藩去吧……”
多久了?老爷子有多久没有说这么不留余地的话了?朱瞻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他有记忆开始到现在,老爷子虽然经常会发脾气,但鲜少有这般不留余地的时候。
朱瞻垶知道这时候老爷子其实才是最难受的,但他去不能开口说话,哪怕是一个字都不行。
作为既得利益者,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太行,很容易被人想偏。
说好听的,容易被人认为是对失败者的怜悯;说难听的,容易被人认为是胜利者的嘲弄。
是夜,御花园。
在这温润的天气里,在这花花草草旁边,朱瞻垶只觉得自己是掉进了蚊子窝。
但是他不得不在这里喂蚊子,因为是老爷子叫他来的。
“垶儿……”朱棣看着漫天星辰,言语之间有些萧索。
“你三叔去,是真的去享福的,是吗……”
……
朱瞻垶沉默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开口。
“是,也不是。”
“那是海外,毕竟是背井离乡,说享福的话算不上,但也不是流放。”
“那里四季分明,和中原的气候差不多,不像草原那般冬长夏短,也不像奴儿干都司有虎豹熊狼。”
“不过……”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摇曳的烛火映照着老爷子面庞上的皱纹,告诉着朱瞻垶这个永乐大帝此时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父亲。
“对于咱们汉人来说,离开家乡,离开爹娘,或许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此时此刻,朱瞻垶很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什么开疆拓土,什么教化之功,让老爷子把这事给敲定了。
但是他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以前的他能够挑着各种好话去说服老爷子,到现在他却说不出来。
那些话是对一个父亲最大的伤害。
他朱瞻垶不仅是大明的皇太孙,也是朱棣的孙子。
“是啊,离开家乡,离开爹娘,这是何等的残忍……”朱棣沉默良久,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话却带着无尽的萧瑟。
透过烛光,朱瞻垶看到了老爷子眼角的晶莹。
有人说永乐盛世,有人说五龙同朝,世人总觉得这大明这朱家人此时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但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有谁知道这般盛世景象对于朱家人来说却是最难做的抉择,而且还不是一次。
但凡是跟权利沾了边,尤其还是这问鼎天下的权利,哪怕朱棣早就知道这澳洲必须去,去了也不是流放而是为大明的前进推波助澜,但他仍旧一次次的询问着他的长孙。
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