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绥和陕安镇绿营的反水,显然成了压垮开建城内残余清军人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是王进宝的督标和汉中镇绿营在前面抵抗,但开建城内那些又累又饿的满洲兵也都知道,他们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这刻这些号称“天下无敌”的满洲大兵早已是原形毕露,他们根本不敢去应战城内反乱的营兵,他们色厉内荏的本性在这阖城尽乱的局面下尽显无疑,他们在他们视之为炮灰的绿营兵将面前狼奔豕突。
城内的变故令县衙内的彰泰和阿尔巴等满洲将官惊恐万分,他们根本想不到平时对他们唯唯诺诺的绿营兵竟敢背反大清。
“巴尔喀图,你去整军,本将要亲自带兵平乱!”
彰泰猛地拔出长刀,这柄刀是他的父亲博和讬传给他的,据说是太宗皇帝皇太极所赐,他向来视若珍宝,今天他就要用这把长刀来捍卫满洲的荣耀,捍卫爱新觉罗家的荣耀。
“大将军,城内绿营反乱,马逆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定贼寇这会已经向开建杀过来了,咱们还是走吧!”
戈什哈统领巴勒莫却是被彰泰的话骇住了,八旗大兵到底是是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这个一线指挥的中层军官还是一清二楚的,就是他所属的戈什哈,看着一个个骁勇剽悍,其实都是家里使了银子才当上亲兵的,带他们上阵去和久经沙场的陕西绿营打,这根本就是送菜,作为博和讬家世代的奴才,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彰泰完完整整地救出去。
彰泰惨然道:“……走?往哪里走?现在阖城尽乱,城外又皆是长毛贼寇,咱们就算能杀出一条血路,又如何能逃过贼寇之手?”
望着一脸死意的彰泰,戈什哈统领巴勒莫很不甘心,他提出了突围的最后手段,就是走开建城向北翻越秀山,然后一路向北撤退,虽说山路难行,这样总比被长毛贼寇和那些反乱的绿营兵杀死强。
秀山本是五岭余脉,横亘在德庆境内,连绵千里,没有向导,也没有粮食,数千人马一头钻进人生地不熟的山沟里,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巴勒莫的这个法子与其说是突围,不如说是在赌,用这四五千八旗子弟的性命赌,赌这些养尊处优的满洲子弟能在这茫茫大山中寻一条出路。
“数万大军折损一空,本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本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圣上?”
彰泰沉默良久,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然后颓然跌坐在书房内的官帽椅上,脸色漠然到了极点。
他是想活,但他却不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逃到安亲王岳乐的身边,他不想回去被岳乐瞧不起,更不想如辅国公平度那样被皇帝圈禁起来,他是满洲宗室,身上淌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他不想在宗人府的高墙内窝窝囊囊地活着。
巴勒莫见彰泰不听劝,急得在书房内只能跺脚,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守在一旁的巴尔喀图却是望着椅子上的彰泰欲言又止,轻叹一声,退出了书房。
巴尔喀图并不希望彰泰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抛弃大军逃回去,那样对大清,对满州都是耻辱,若是彰泰能够战死沙场,那样还算对朝廷有所交待,也算对得起博和讬家族的尊严了,作为博和讬家族世世代代的奴才,他同样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在屈辱中过下半辈子。
所以巴尔喀图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已经乱了套的八旗大兵重新整顿起来,然后让他们拿起刀矛,拿起弓箭像男人一样去战斗,让城外的长毛贼寇见识满洲子弟的血性,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不负他们祖先的赫赫威名。
“破了开建城,活捉彰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