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严永安的船将陈夫人送回了原地。陈夫人下船之后,坐上买菜的驴车立刻就走了。
画舫再一次驶离这个废弃码头。
严永安在船舱里收拾打扮起来。他脱下了身上的衣物,换上了一身又脏又臭的囚服,还将头发都弄乱了,并且让他儿子严文胜,往他脸上身上涂沫泥灰。
片刻后,严永安便又变回了一副邋遢落魄的囚徒模样。
;天就快亮,老夫又得回监牢了。严永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对严文胜道,;你阿弟的伤怎样了?
;皮外伤,不碍事。严文胜说道,;他只是有些气恼。
严永安皱了皱眉,;为何气恼?
严文胜说道:;因为,打架输给了萧珪。
;这有什么可气恼的?严永安道,;原本他就是去充当旅饵的,故意中了那个埋伏。再说对方人多势众,以多胜少再也正常不过。
;阿爷说得在在理。严文胜说道,;但是文通始终却对萧珪,有些耿耿于怀。因为他奋尽了全力,也没有摆脱萧珪的追踪,被他一脚踢翻在地非常狼狈,还差点被他擒住。当时他都被迫无奈,喊出了‘阿兄救我’这样的话来。
;这小子!严永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年来,他怕是没能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因此骄傲托大了。现在跳出一个萧珪来,提醒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未必就是坏事。
;阿爷说得是。严文胜点头。
;好好照顾你阿弟,不要让他任性冲动干了蠢事。严永安皱了皱眉,小声道,;尤其是要小心侍奉杨洄,千万不要再冒犯得罪了他。
;是,阿爷。严文胜应了喏,小声道,;但我总是觉得,杨洄不是太靠得住。
;这世上除了父子血亲,本就没有几人,再能靠得住。杨永安说道,;但是我们目前有求于他,他也还有许多,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所以,你们都要耐住性子。无论如何,就算是为奴为犬,也先熬过眼前这一关再说。等我平安出狱之后,我们父子三人再另做打算。
严文胜叉手拜了下来,;是,阿爷!
;那个陈夫人答应给出一百万钱,让阿弟治伤养病。严永安说道,;你抽时间过去一趟,把钱拿了。这件事情,不要让杨洄知道。我们严家的家产都被查封了,现在总得想办法弄一点钱,留在手边。
严文胜点头,;我知道了,阿爷。
稍后,画舫在另一处岸边靠了岸。严永安趁着四下无人,溜进了一张马车里,朝洛阳城中行去。
杨洄就坐在马车里。
;严老,事情办得如何?他问道。
严永安便将昨夜与陈夫人接洽的事情,详细与杨洄说了一遍。当然,一百万钱医药费的事情,他没有说。
;这么说,萧珪已经去长安了?杨洄问道。
;是的。严永安答道。
杨洄寻思了片刻,说道,;以萧珪的精明,多半已经对陈夫人有了一些怀疑,但是,他真正在乎的只有帅灵韵。只要陈夫人和王明浩还有小赫连等人,不再出现什么状况,他的注意力渐渐的就会转到她的心上人那边,美美的去享受他的风花雪月了。
严永安问道:;杨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让我们暂时销声匿迹,不要再有别的行动?
;大致如此。但不排除,会有突发情况需要应对。杨洄说道,;因此,暂时还得委屈严老在监牢里,多待一些时日。
严永安点了点头,;一切,全凭杨公子吩咐。
杨洄再又问道:;严文通的伤,不碍事吧?
严永安连忙叉手一拜,;有劳杨公子挂念,犬子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
;没事就好。那一趟任务颇为凶险,真是难为他了。杨洄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前去采买一些名贵的伤药与补品,少时便会给严文通送去。这些日子,他们兄弟俩就只管安心休养好了。我会每月给他们一万钱,当作日常用度。若有不足,只管开口再要便是。
严永安连忙再拜了一礼,;多谢杨公子!
杨洄面露笑容,说道:;监牢那边,我也打点过了。严老在那里,也不会再受什么委屈。只需再熬等一些日子,严老就能重见天日了。
;杨公子对我严家父子,百般照顾关怀倍至,老朽真是……真是愧不敢当啊!严永安感激涕零的叹息不已。
;严老当得起,当得起的!杨洄呵呵直笑。
三天以后。
萧珪与孙山学起了山林间的野兽,用了昼伏夜出的法子躲避酷暑赶路,总算是一脚踏进了长安城。
因为帝室东迁,再加上天气炎热,长安城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行人,显得比较的空阔。
二人是从启夏门进城,然后一路向北走。
萧珪故意问孙山,;孙山,我们先去哪里好呢?
扑克脸孙山难得的笑了一笑,说道:;孙山当然是听萧先生吩咐。
;去往薛家怎样?萧珪问道。
孙山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喜气,认真的回道,;好。
萧珪有点好笑,孙山真是太老实太耿直了,想要逗他一下寻个开心,他都不懂得配合。
二人顶着烈日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人和马都汗到全身湿透,总算是到了薛家大门前。
孙山就像是一位远行归乡的游子,既激动又兴奋,连忙跳下马儿上前拍门。
来开门的,仍是老七叔。
门刚一打开,孙山就像个孩子一样的跳了起来,死死的抱住了老七叔。
老七叔也像哄孩子一样的呵呵直笑,拍他的背。
萧珪听到,孙山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之声。
这汉子,平常不苟言笑,感情却是深沉。
片刻后,孙山偷偷的摸了一下眼睛,回来牵起了自己和萧珪的马。
老七叔笑呵呵的对萧珪道,;萧先生,天热,快请进到院子里来吧!
;好。萧珪微笑点头走进了院子里,问道,;薛将军和三公子在吗?
;在,都在。老七叔点头,说道,;碰巧王将军今日也来了。
;王忠嗣将军?
;正是。
萧珪顿时笑了,;看来我今天,来得还真是时候。
;没错。老七叔忙道,;萧先生,我这就请你去见我们主人。
;好。
此时,王忠嗣正在薛楚玉的书房里,和他一起探讨兵法上的一些问题。薛嵩则是光着帮子坐在隔壁的一间房里,一边挥手甩汗,一边愁眉苦脸的读书练字。
老七叔将萧珪领到书房门外,叉手拜了一礼说道:;主人,兰陵萧君逸,萧先生前来拜访。
话音刚落,薛嵩像一条被剁了尾巴的狗,飞也似的从隔壁房里冲了出来。
;老萧,你怎么来了?哈哈哈!
;你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