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荣又对伯邑考道:“公子千里迢迢而来,能到汜水关着实不易,好在过了汜水关已是王畿之地,多有官兵来回巡守,可护卫公子安全,以后的路程不会那么艰难了,公子以后尽可放心些了!”
伯邑考嘴角含笑,道:“是啊!”虽这样说着,但心下却总觉离朝歌越近越是紧张不踏实。韩荣又道:“听闻公子此次前往朝歌是为西伯侯之事,当今陛下是仁慈爱贤之人,我想当年天子囚禁西伯侯也只是一时之愤!公子贤名远播,此次公子舍却家国亲赴朝歌,陛下必感公子仁孝之名绝不会为难公子,或许过不了多久,公子与西伯侯就能结伴回还了!”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伯邑考一听此话,顿时心头一震,这确是日夜希冀之事,陡然听到韩荣说出,心中竟感大为慰籍感动,几乎落下泪来,颤声道:“若真能如此,伯邑考死可无憾了!”
可刚说完又觉如此有些失态,当下强忍泪水尽量平复心情,不过此时对韩荣倒颇生好感!
没过一会儿,颜武余化一起进来,各自禀报,韩荣对颜武道:“将军辛苦了,请入席!”颜武道了声谢,在伯邑考旁边的一个空席上坐了下来,余化也坐了下来。
宾主齐聚,韩荣举起酒樽朗声道:“今日公子驾临汜水关,是韩荣之幸,韩荣奉敬一杯,聊表敬慕仰贤之心!”伯邑考也举起酒樽道:“谢总兵!”接着两人都一饮而尽,除墨羽外其他几人跟着饮了一杯。韩荣喝完见墨羽并未动酒,有些不悦,可不知怎的,却不敢相劝!
一杯酒下肚,韩荣好像更来了兴致,脸上更为喜悦,道:“得知公子要来,韩荣着实高兴,只是边关重地怕也没什么好招待,我特地让人备了歌舞,以助酒兴,也或可稍解公子旅途之劳!”伯邑考低头谢道:“总兵大人费心了!”心中却暗暗诧异,汜水关地处山势险要之地,周围几十里都鲜有人烟,且是王庭辖下边关重镇,难道还会有舞女吗?
余化听到两人对话,就自行走了出去,过不多时,领着一个妇人进来。那妇人看起来已有四旬开外,却依然头带珠翠,涂脂艳抹,举止妖娆。
那妇人一进来,立时满脸堆欢,对韩荣道:“小妇人拜见总兵大人和各位大人!”
韩荣一见之,也是一脸高兴之色,道:“老板娘,你们的歌舞可准备好了吗?”那妇人媚然的一笑,道:“回将军,得知将军有贵客迎门,我们已排练多日了,今日若大将军不满意,随便处置我就是!”
韩荣听到,脸上更喜,道:“你可莫说大话呀!今日看舞的可是西岐的伯邑考大公子,身份尊贵见多识广,你们的歌舞或在乡村小地方能有些名气,却未必能入公子法眼呐!”伯邑考在旁一听,他见那妇人模样本就厌烦,这时听到韩荣的话好要自己评判一般,不禁更加烦恶竟有气恼之感,却又不便发作!当下只是低下头,只当做没听见!
那老板娘一听,依然毫不退缩,声音更大更有自信地道:“将军,非我夸口,我们这舞班在崇国可是首屈一指,还曾给我国国君献艺,连崇侯都夸奖我们呢!而且,我们舞班新近又收一名舞者,舞技绝佳,名动崇国,今日我特意把她带来,为几位大人助兴!”
伯邑考一听到崇侯虎的名字,不禁心头一震,又向韩荣看去,目光中已尽是严厉厌恶之色!
可韩荣只顾与那妇人说话,竟毫未察觉,听到那妇人一说,点头道:“嗯!能得崇侯褒将,定然是差不了的!无须多说了,快快将你们的舞班叫上来舞起,眼见方为实啊!”那妇人应命退下。伯邑考看那韩荣喜悦期盼之色,这才看出,这哪里是为自己准备的舞蹈,分明为他自己准备的!
不一会儿,先是几个拿着丝竹管弦之人进来,立于大门两旁,接着十余名装扮妖艳,娉婷袅娜的舞女款款走到大厅中央,盈盈跪倒!这时最前面一个舞女,道:“小女子金枝,拜见诸位将军,诸位大人!”
韩荣本一脸笑容,可一看那金枝,顿时脸上的笑容像僵硬住了!但见这金枝乌云叠鬓目似星辰,如新月初晕花树堆雪,清丽绝伦!轻纱笼罩下肌肤如雪如玉,浑不似凡尘中人!虽然显得娇艳异常,可神色却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表情,这却反而有一种极为惊艳之感。
韩荣一见这金枝的容颜顿时眼神迷离,几乎要流出口水来,威仪尽失,竟半站起身来,忙道:“小姐免礼,快请起,快请起!”说着,好似恨不得下台亲自去扶!
那金枝却并没有起身,而是低着头继续道:“谢将军,金枝乡野女子,能见到诸位大人是金枝之幸,金枝不才略舞一曲,以助各位大人酒兴!”她声如夜莺般清灵,语气却十分端严,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韩荣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道:“有劳小姐了!”
金枝又道了声谢,这时突然抬起头,却正好与正盯着她看的韩荣目光相对,一刹那,刚才还冷冰冰的表情突然现出微笑,这一下更显娇媚异常,韩荣一看惊呆了一般,一时全身酥软无力!
丝竹齐鸣,金枝与十几个舞女应声一起舞起,其中两个女子主动走上前,坐在韩荣之侧给韩荣又是倒酒,又是夹菜!那金枝在厅中央翩翩起舞,但见身影袅娜柔若无骨,舞姿曼妙仪态万千,韩荣看得如痴如醉!他边饮边观,心情越来越好,竟恣意大笑得意非凡,好似人生之乐莫过如此!王虎余化在一旁也十分愉悦,一边饮一边还对那些舞女指指点点,相互交谈!
墨羽颜武见状都心感厌烦,伯邑考在一旁不动声色,只是斜瞧着韩荣,只觉好似无论什么一旦勾动欲望,什么边关统帅,封疆大吏,竟然官仪全无礼义廉耻尽忘,整个一个市井之相。心道早闻王庭官吏腐败,贪于享乐,奢靡成风,今日一见连这边关重镇荒野偏僻之地尚且是这等模样,更别说那朝歌繁华之地了!殷商社稷弄成如此模样,着实可叹,却也无奈!伯邑考也不理那韩荣,只顾自饮自食,只想这欢迎自己的宴会早点结束好回去休息,或是再过一会儿就自己找理由出去!
谁知心中却欲静难静,不知为何那百姓的哭喊声突然越来越大,传到耳中与这丝竹之声混在一起,伯邑考只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却又不便发作!
韩荣似乎已忘了伯邑考,他边饮边看面前的舞女。金枝初时面若严霜,冷然难犯,可一旦舞起来,立时变得春意盎然,娇媚异常,韩荣沉迷于金枝的美艳舞姿中,几乎难以自拔,过了好一阵,他才不经意斜了一眼扫到伯邑考,见伯邑考不声不响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只管自食自饮根本不看歌舞。他才陡然察觉自己只顾饮酒观舞,好半天未与伯邑考说话了,似乎不妥,急忙端坐起来,笑着对伯邑考道:“大公子,你看这歌舞如何?”
伯邑考心头本就有气,见韩荣这样一问,终于按纳不住,坚锐的目光看着韩荣,道:“韩总兵可知王庭有三风十愆之罪?三风者,巫风,淫风,乱风,十愆者舞、歌、货、色、游、畋、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总兵在这王庭重镇关隘中,不顾王庭礼制军纪,耳听靡靡之音,目观****之舞,岂不犯三风中的巫风,淫风,十愆中的舞、歌、色三愆?更何况此刻百姓被你禁于关内,哭喊如此凄惨,韩将军身为百姓父母之官,于心何忍?”怒意之下,他的声音竟变得十分严厉!在西岐统国多年,虽然平时说话和气待人亲切毫无倨高傲慢之感,但一严肃起来,顿有国主之威,奏乐舞蹈竟一下子都停下了,满屋子只有他一个声音。
韩荣一听,竟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伯邑考会突然发怒,竟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是喝酒喝得,还是羞愧竟满面通红,最后终于吞吞吐吐道:“这……公子莫怪,其实平时末将自律甚严,只是今日公子大驾光临,韩荣怕待慢了公子,所以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