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二年七月乙丑,太上皇李旦昭告天下:“自今军国政刑,一皆取皇帝处分。朕方无为养志,以遂素心。”
伴随着这一份意义深刻的诰文,李旦徙居百福殿颐养天年,再不过问政事。
长安内外再次血流成河。自常元楷李慈死后,中书舍人李猷、右散骑常侍贾膺福、中书令萧至忠、侍中岑羲先后被杀,御史大夫窦怀贞仓皇逃窜,最终自缢身亡。而这一个个大人物,牵连到的家族数以百计,整整三天之内,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四处是杀戮,四处是清洗,心慌意乱的百姓们无不闭门不出,坊间的高门大宅倾颓无数。
那些高门大第在韦后之乱的时候就已经被清洗过一次,当如今又一次规模空前的清洗之后,长安城的世家大族竟是十不存一。而那些之前依附韦后,之后靠依附太平公主方才得免甚至飞黄腾达的家族,这一次再没能够逃脱灭顶之灾。甚至是犹如不倒翁似的崔,那光鲜的大门前也伫立着百多名钉子似的羽林军,再没法踏出家门一步。
然而,比起那些已经丢了性命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好太多的结局了。仅仅是三天的清洗,被杀的就已经有三位宰相,十余名三品以上高官,几十名各级官员,族诛的家族更是不计其数。东西市用于斩首的高台上成日里血流成河,连累得两市之内血气冲天,就连往日最重钱财的商贾也放弃了在这种时候做生意的打算,纷纷闭门歇业。
最受太上皇李旦宠爱的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这时候也没法安心呆在道观之中,两人联袂入宫想要见见李旦,却都被挡在了百福殿门外。没奈何之下,还是玉真公主知道凌波正住在宫中,于是拉着金仙公主匆匆赶往淑景殿。岂料再次扑了一个空。原来,李旦迁居之后,凌波竟也跟着王贤妃和豆卢贵妃搬到了邻近百福殿的千秋殿。而百福门内的那一片区域,一样都是闲杂人等的禁区。
“阿九,什么时候我们竟成闲杂人等了!”
面对心急如焚的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也有些乱了方寸。自忖两人都是李隆基地同母妹妹,她便咬咬牙提议去武德殿见李隆基。然而这一次,她们俩再次被笑容可掬的高力士挡在了外头。尽管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两人却再不敢造次。
“两位公主,太上皇如今是心绪不佳所以才不见人,等到风头过去,自然就能见得着了。陛下这几天忙着决断大事,实在是没时间接见二位公主。那一位如今还带着数百亲随躲在山寺之中,事情还没结束。还请二位公主再等个几天。”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虽然都是不管政事的,和太平公主之间的情份也颇为淡薄,但此时听高力士如此说。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她们固然是李旦宠爱地公主,但比起曾经得天独厚到几乎独步天下的太平公主,她们俩又算得了什么?离开宫城的时候,玉真公主便长长吁了一口气,自嘲地苦笑道:“八姐,幸好我和你都不是喜欢揽权的。前有安乐公主,后有太平公主,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以后我和你只在道观中好好享清福就好,不该我们管的事情。就是插手也是白搭。”
就在这两位金枝玉叶心灰意冷各自回去地时候。仓皇逃入山寺地太平公主亦是到了绝路。她当然知道凡事须先下手为强。然而李隆基数次想要断绝她地根基。却每次都被她提前察觉。反而断了他地臂膀。久而久之她自以为耳目灵通。颇有些轻视了这位侄儿。然而。仅仅一次疏漏。她竟是万劫不复。那死局竟是再也无法解开。
“时耶?命耶?”
站在旁边地心腹卫士低声提醒道:“公主。已经是第三天了。”
“出动了数千羽林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却直到现在还不曾动手。李三郎。你果然能忍。”
只听啪地一声。太平公主竟是硬生生折断了手中地一枚玉佩。她当然知道这三天李隆基在做什么。如果换成她是他。第一件要做地事情就是一击斩首斩草除根。然而他选择地却是先断她所有臂膀和党羽。齐集所有大义名分。只怕这个时候。宫中已经发布了诰书。她这个公主已经变成了谋逆反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