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国之中庭。
即使熏炉冒着暖热的青烟,也禁不住这金砖黄瓦缝隙里钻出的清冷。宫里边的道道实在有些繁琐,错乱的该与不该,复杂的行与不行,脸上笑得何其灿烂,这心里冷得又如此果断。
鹅卵石砌成的小道上,一名宦官急急地走着,碎步踏得十分均匀,几枚石子间的距离心里似是数着,遮在袖口下的白皙双手提着一盏灯笼,火苗儿微微窜着,在这无有月色的冬夜泛起一路荧光。
小道换至大道,大道再至门庭,灯火透亮房前,宦官一整衣袖,搁下灯笼,踩着无声的细步走上台阶,问了一声,不急不缓,力道匀称。
待房中有人回应,这才小心推开房门,进了去。
烛光黄澄,将黑暗驱逐在房间之外。虽有些昏暗,但只要不是老眼昏花,便能看清一个大概。
这里是书房,书架环墙而立,薄薄厚厚填满了视线,但凑近了看,又有些意外的稀稀疏疏。桌案上搁着几本夹了书签的文集,烛光闪烁,影子如同被秋刀刮过的树林一般,放肆摇曳。
“主人,一切已安排妥当。”
灯火之中,依稀可见人影,算上才刚进来的宦官,是有五道。
一人伏在桌案之上,正端着清茶细看,红褐色的茶水之中几片扭腰的叶子似在翩翩起舞。此人身着貂皮氅衣,上有晦涩章纹,应该是这宫廷,这国家的主人,可宦官不称陛下反道主人实为奇怪。
“他归我了,你可是答应了的。”桌案之下另有三人,一人半靠着披了羊绒的椅子,两人恭敬站着。出声的是那位在座之人,声音柔和,似乎是女子。
“朕说的话自然算数,只是......”那国主全无国主姿态,听闻声音清秀像是在繁华中浪荡的公子,玩世不恭模样。
那在座的女子笑了几声,别有一番媚意:“承诺过的事我自会做到,只不过你如今身为国主,可有些想法却还是那般幼稚。”
此话一出,那站着的两人尽皆色变,欲指责却又忍住。
“这倒不劳烦你费心了。”国主抬头观之窗外,一抹漆黑:“身若变,心亦随....月藏天晚,依朕看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那女子不发一语,径直推开房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陛下...”
“不必多说,你们也歇息去吧,杂安留下。”
国主止住了欲要说话的几人,将其遣散,徒留下那宦官。
待得几人哀叹离去,国主才召了杂安上前,说道:“大限将至,我想把这江山还给亦家。华儿心里记恨蓉儿,锦儿性情卑劣,都除了去。蓉儿她......若她垂帘听政,你需扶持,但不可纵容。”
“主人....”
“听朕说完,朕的想法你也是清楚着的,国之兴衰便在于此,也算是朕能为蓉儿做得最后一件事了吧。想朕当年心性狠毒,杀心决绝,如今却被情之一字困守余生,世俗果真美妙,能让我忘却天地自然独醉红尘。”
“亦家灭族的消息你先压下,算是给蓉儿立威吧,物尽其用。准备一下,朕要连夜赶往阜南,许久未有回去了,不知走这一遭是个什么样。”
人走灯熄,睡着的人还在梦里,醒着的人仍在失眠,你不知道世界的角落在发生什么,或是血光,或是平静,或是冻骨,或是****,眼界有时候就那么点宽,只身三丈的世界,不知道的那些事就让它不知道好了....
夜,晚风轻吟,哪里有人叹息,茫然四顾,只得冷风侵袭。
“道法吗?实在可笑,半生为其愚昧。天地无限,道法无穷,云端之上,仍是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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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丛生,留几许芬芳折煞路人。
“到哪了。”
道路远处,一辆车辇匆匆而来。
“陛下,是五华宫的地界了,阜南城就在前方。”车夫答道。
车辇里的人闻听此言,惆怅一声,掀起了车帘,望向窗外。
不远处,旧墙残瓦依稀可见,只是杂草丛生,掩盖了那些破碎的过往。牧童紧扯着老牛的栓绳,漫不经心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