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娘环顾四周,笑微微说道:“江南果然是诗酒风流之处,就连贩夫走卒也有饮茶的习惯,这棚子里坐的各色人物都有,活脱是副小小的众生相。”
天锡闻言粗粗扫了一眼,见吃茶的既有长衫的秀才,绸衣的商人,又有短打扮的作坊工人,角落处还做着一个道士,忍不住笑道:“我白吃了十几年茶,从来没注意过这点,到底是你心细眼尖。”
正说着又见两个卖油的挑着空担子走进,一边招呼上茶,一边道:“今日收工早,咱们先喝杯雨水沏的龙井,再到翠山看完了日落,擦黑时回家过七夕,好好歇他半天!”
若茗轻声笑道:“与他们一比,咱们就成了俗人了,尽知道集市上瞎逛。”
说话时茶已吃完,端卿会了账,冯梦龙几个都是初来昆山,便从集市一头细细逛起。因是节令时分,两边商户分外吆喝的卖力,差不多每家摊子都有摩睺罗、荷叶等物,卖吃食的家家都挂一只色彩艳丽的茜鸡作为招牌,更有平常少见的古玩、瓷器摊子,趁着节日人多,也摆出来招徕顾客。
端卿道:“这些摊子恐怕都是趁着节下市场上没有人管理,偷空出来贴补点家用吧。”
冯梦龙叹道:“民生多艰,如今课税太重,这些摊贩的利润也就微薄的狠了。”
若茗却忽然想起梁云林一事,便问天锡道:“你带梁师傅出来,那边没再找你的麻烦吧?”
“他敢!”天锡不以为然道,“有理天下行得,他一个小小的保长,能拿我怎样!不过这事却也透着蹊跷,第二天我去见丁仲元,他推病不肯见我,我只得留了封信,问起鲁匡正和颜标,末后两日他派人送信,说颜标已经放了,鲁匡正是朝廷要缉捕的人犯,却不能撤案。”
端卿闻言道:“果然奇怪,不是说朝廷近来起用不少东林党人,余伯父不也出任了礼部侍郎吗?”
天锡前天收到家信,得知父亲被重新启用为礼部侍郎,如今听端卿说来起,笑道:“叶兄消息果然灵通。我也正是想不通这点,既然重用东林党,为何又追捕鲁匡正?莫非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这倒没听说过,鲁匡正一介布衣,还能搅进什么要案?”
天锡沉吟道:“听说近来圣上病体沉重,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朝廷的风向,恐怕又要大变了……”
正说着听见眉娘招呼道:“你们快过来看呀。”
原来一家瓦子为了招徕人流,在路边演起了滑稽戏,涂了花脸的丑角和一个红裤紫袄的老大姐绕着戏台子追逐打闹,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眉娘笑道:“不过只是七夕,就能热闹成这样子,到了中秋节岂非通宵不禁,昼夜欢笑了?”
若茗莞尔一笑:“江南就是如此,但凡节令无有不尽力玩闹的。此时折柳桥应该开始放河灯了,一起去看看?”
“好啊。”众人齐声应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