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茗看了看松云,见她送来肯定的眼神,这才大着胆子开口道:“既然您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家在昆山开书坊,有心将先生地《牡丹亭》,甚至《南柯梦》等其他几本传奇都做成刻本,所以特地来访,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汤显祖笑道:“这事也有好几家书坊找过我,但一直没谈拢。不知道你们的条件怎么样?”
若茗沉吟道:“我们没什么条件,都以先生的意思为主。”
“那我就直说了。”汤显祖呵呵一笑,“第一,《牡丹亭》必须单独刻印,由我来校对,不得有一个字地差错;第二,《牡丹亭》的雕版、纸张、绣像都要最好的,决不能有半点马虎,如果这样做成本太高,我宁可不要报酬,但绝不能放出不好的本子来贻笑大方;第三,我希望能够把曲谱也附上,而且这曲谱必须要依照我的原作,不能有半分篡改;第四,我不要什么批注、集解,只要我原本的文字,不着半点修饰。这四条,你们可做得到?”
若茗认真想了想,道:“这四点我们都做得到。并且先生放心,即使成本超出预算,入不敷出,我们家也绝不会克扣先生的报酬,能与先生合作是我家地荣幸,决不能因此委屈了先生。”
汤显祖笑着看了松云一眼,道:“果然如你所说,林姑娘颇有豪气。”又向若茗道,“现今《牡丹亭》流传已广,许多班子也开始排演,但是他们为了唱的方便,将我原来的曲调擅自改动许多,把我的本意都破坏了,可气可叹!”
若茗忙道:“这点请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按照先生给的曲谱来做,不加一丁点改动,必定要让先生的本意流传于世。”
“这样说来我就放心了。原来谈过的几家书坊都推三阻四,说什么现在市面上流行地是那样,不好再改回去,使我十分失望。要知道原作者的意愿才是最合故事的本意地,经那些人一改,虽然唱起来容易了许多,哪还有我原本的想法在里头?简直是胡闹!”
“汤先生对版本有什么要求吗?”
汤显祖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懂,你是内行,你定吧。我看了松云带来的《喻世明言》,刻的很好,讹误也基本没有,照那样来就行。”
若茗再未想到此事居然如此容易便谈妥了一半,喜道:“《喻世明言》我们有好几个版本,一种是平装,只有一两张插图,一种是绣像全图本,每回都配了图,还有套色印染本,巾箱本什么的,先生的意思呢?”
“巾箱本断然不要。”汤显祖认真说道,“小说做成巾箱本,为的是闲暇时打发时间方便,我这《牡丹亭》不是让人拿来消遣所用,也不是闲人无聊时的读物,不要这个。”
“都依先生的意思。套色印染和绣像可使地?”
“这个倒还罢了,不要太过花哨,弄地喧宾夺主就不好了,我写这书的本意全在文字里面,至于绣像之类,都是供人娱乐所用,倒不必在意这些。”
若茗越听越觉得眼前地老人做事十分有主见,不由笑道:“汤先生说是没想,却诸事都考虑的十分清楚,这样一来我们倒省了气力,只管照着吩咐去做就好了。”
汤显祖呵呵一笑:“岁数大了,不免嗦,招人厌烦了吧?”
松云抿嘴一笑,道:“又来了,每每拿年纪说事。文若先生,依小女愚见,你许多想法比少年人还要新奇有趣呢,为何每天都要说一两次年纪大了、头发白了之类的丧气话呢?”
“再新奇也比不得年轻人呀,”汤显祖叹道,“与你相处,总让我感叹为何没有晚生几十年。”
眉娘见他神情陡然变得伤感,忙岔开话题,笑道:“如此说来汤先生是答应把《牡丹亭》交给若茗了?太好了,从此天下人再不用抄书抄的手腕生疼了。”
松云笑道:“还是亲手抄的更有诚意。”
若茗笑答:“对,若是真的爱这本书,大约还是要亲手抄了更有体会,我们只不过是行个方便之门,好让更多人看见这本好书。”
汤显祖道:“既然林姑娘几个条件都能答应,又是松云的朋友,那《牡丹亭》就拜托你了。”
“若茗一定不负所托!若是这本做的好,《南柯梦》以及先生的文集,是否也可以交给我们做呢?”
汤显祖笑向松云道:“我当只是这一本书的事,怎么连后面的也要预订下了?”想了想又道,“林姑娘,你们先做这本,我要看看究竟做得如何,才能决定是否将其他的交给你们。”
若茗看了看松云,见她微微点头,忙道:“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做好先生的大作,决不辜负先生信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