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此地行人稀少,若是在市集上这么两个人傻呵呵地跪着,只怕早就招来一大推看热闹的闲人。
两个人各怀心事,祷祝已毕,琴默当先起身,照旧坐下看着河堤风景。梁云林又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松口气道:“你总算回心转意了,这下可好了。”
琴默淡淡道:“你想错了,我刚才并不是为自己请罪,而是求老天保佑你一生平安。”
梁云林大吃一惊:“你怎么求这个?我好端端的,求这个做什么?哎呀,这可怎么好?”
“我只是想,如今世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几乎没有,老天再不保佑你,这世上就更没意思了。”
梁云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搓着手道:“姑娘言重了。”
琴默低声道:“我虽然年轻,但世上那些肮脏龌龊的事看见的不少,人心怎么样,我很清楚。想当初我们一家人水深火热的时候,连亲戚都不闻不问的,人啊,”她苦笑着摇头,“说来说去都只为了自己,哪里舍得理会别人的苦?不过你不一样梁师傅,我一直说这世上对人实心实意不求回报的热心肠屈指可数,何况你跟我还非亲非故的。梁师傅,你这样的人即便是老天瞎了眼也该保佑你长命百岁。”
“阿弥陀佛,姑娘快别这么说了,冲撞神灵。”梁云林见她一张嘴又把老天扯进来骂一通,顿时又慌张了。
琴默抿嘴一笑:“真没想到你如此笃信神佛。”
“亏得我老娘不在这里,要是她听见了你这话。足要在神佛跟前跪几天才算了事。”
“这么说你敬神拜佛都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我娘一直吃斋,逢初一十五必定烧香,不管家里再怎么难过,香火钱肯定是要给足的。”
“如果不是你母亲,你还信这个吗?”
“当然。”梁云林认真说道。“我是个穷庄稼人出身。照理说就该一辈子土里刨食,可是现在我拿着画笔。坐在舒服地房间里干活,如果不是我娘一直求菩萨保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我娘一直说人应该知足感恩,我想必定是娘一辈子行善积德,老天爷才这么厚待我。”
“明明都是你自己努力上进的结果。”
梁云林双手乱摆:“不敢这么说,一大半还是老天保佑,那么多穷人家的孩子学手艺。没几个有这么好的运气碰见一个好东家,找到一份好差事。”
琴默淡淡道:“林老爷是好东家么?我还以为这个人一向意气用事,必定对手下人很苛刻。”
梁云林诧异道:“怎么会,林老爷最大方体下地,像今天我只告了半天假,他却放了我一整天。”
琴默冷哼一声:“小恩小惠,他大约一向最会使用这种手段吧。”
梁云林更加惊诧了,低声道:“这话怎么说,林老爷是好人。”
琴默想了想道:“不说他。咱们回去吧。”说着起身收拾了各样祭品。梁云林忙抢着背了香炉,又把祭品什么统统揽在自己肩上。这才往城里走去。
刚进城门就见一乘空轿子等在路边,梁云林忙道:“你坐轿吧,走了这么久太累了。”
琴默拦住他道:“别,没几步路了,何况沉重东西都是你拿着,我也不累。”
梁云林只得罢了,又走了几步,听见她说:“小地时候不要说坐轿,就连每天二更之前能躺床上都是奢望。”
“那么忙?是不是家里兄弟姐妹太多需要你照顾?”
琴默定了定方才慢慢说道:“不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我家投身一个富户,被他当做牛马使唤,直到我十五岁上再也不堪忍受,和爷爷趁夜出逃,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只是可怜我地小弟,因为常年做苦工,生了病又没钱医治,才十二岁就夭折了……”
梁云林听的酸楚不堪,欲待安慰她,又见她目光镇定,神色自若,居然没一丝悲痛地模样,心内暗暗称奇,便不再开口。
琴默见他不语,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如此心硬,说起来时没一点悲伤的样子?”
“没有,没有。”梁云林否认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