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卿送走父亲,脑子里却更乱了。从叶水心的态度来看,让他同意退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一向自诩诗书传家,怎么会做出不守信义的事?况且在他看来,若茗不要说自己选夫婿,这事就连想一下也是有悖礼法地,这条路行不通。
那么林云浦那边呢?林云浦一向视礼法为桎梏,况且他十分疼爱若茗,如果若茗喜欢的是天锡,他应该会帮着女儿吧?既然如此,还不如从林云浦这边下功夫,先征得他的支持,如果他同意退婚,父亲跟他这么多年交情,应该会答应吧?
父亲已经同意等秋试之后再提婚事,前日若茗说过,天锡春节之后就会到昆山求亲,只要赶在他来之前向林云浦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强求若茗,那么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到时候林云浦见到若茗和天锡情投意合,自己又愿意退出,自然就会答应退婚,那时候再由他出面劝说父亲,大势已去,父亲应该不会再坚持己见吧……
他在脑中将此事筹划妥当,忽然觉得十分疲惫,干脆摊开四肢倒在床上,让自己放肆地休息一阵子。然而不到片刻功夫,他便重又正襟危坐在书案之前,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说着:你居然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拱手让人!
这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他不得不捂住耳朵,试着不再去听,然而却无济于事。
端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告诉自己:只要若茗好,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相比较叶家过年的热闹,林家就冷清了许多。年初一自家人团团坐着吃了一天酒,初二日刘桃儿和乔莺儿都回了娘家,忆茗因为年前才回的婆家,所以今日没有回来,一家子里少了几个人,顿时冷清了许多,林云浦因为琴默收下琴谱一事十分高兴,故而集齐众人,团团围坐,玩了一天麻将。
待到年初四,林家的书铺早早开了张,一色新贴的红底金字春联,放了一大盘盘龙炮仗,噼里啪啦响了足有一盏茶地时间,又请一班舞狮的来回舞弄了小半个时辰,引得四里八乡的闲人都来看热闹,将一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书铺的门临时拆掉,腾出一大片空地放书架,密密麻麻摆着各色小人书、才子佳人故事、佛道传奇故事,凑热闹地人未免要翻看一下,看的入神时不免掏钱来买。若茗别出心裁,吩咐给带小孩来买书的客人赠一支麦芽糖,虽然是些微物件,仍是引来了大批拖儿带女的人,掏瘪了荷包买书,却为了白得一支麦芽糖欢天喜地。
林云浦见此情形,道:“由此看来大多数人还是贪图小利的,一支麦芽糖才一文钱,就能引来这么多客人。”
若茗笑道:“我看了半天了,还有人为了多得几支麦芽糖一口气带来三四个小孩呢。”
林云浦忍不住也笑了:“亏你想得出这么个法子!这些人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我们得的利润更多。”
“也不能这么说,假使我们不送糖,该买的书还是要买的,如今能白得一点东西,岂不是更好?”
“关键是许多书本来可买可不买,一见有东西送,就不管那么多,买了再说了。”林云浦意味深长说道,“茗儿,今天地事正是我们做生意的一个诀窍,许多时候我们看起来是花了冤枉钱,殊不知多花的这些钱财最后全从利润里收回来了。”
若茗笑道:“我知道啊,要不然怎么会白送他们糖吃?”
“生意人哪有白送东西的道理?”林云浦笑道,“你现在深得其中三味,为父的就怕你越来越精明,到最后把闺中女儿的风度全丢了。”
若茗咯咯一笑,挽住父亲道:“所以爹爹今后要多留些时间打点书坊里地事,让女儿好好在家学学淑女风范。”
林云浦爽朗一笑:“好,爹答应你,等过完节爹多到书坊张罗,咱们一起对付李良柯那个老滑头!”<div>